弟媳婦有喜了。我們闔家上下有一種解脫的喜悅,因為新生寶寶替我們羅家打開了傳宗接代的「悶局」,雖然這位姪兒很可能是「非常加拿大」人,但我們還是非常雀躍。
爸爸基本上是很開放的,他除了表示過不希望日本人做他的女婿或媳婦外,其他事情一切由我們自己作主,包括移民外國與否,包括下一代學中文與否……雖然爸爸本身是「極中國」的男人。
弟弟於四年前與弟媳結婚後便移居加拿大多倫多,加上前後七年的留學生涯,在多倫多已有十多年的日子了。爸爸以及我們都非常能接受弟弟移民的選擇。我們都有留學的經驗,亦酷愛到處旅遊,但走到那裡最後總是回到香港來。弟弟常自謔說他的一手中國字最見不得人,主要由於兒時薰陶不足,中國文化基礎較差,他對我們兄姊的中文基礎羨慕不已。
姪兒出世後第三年,弟弟來信說,他們全家要回來了,不是探親旅行,而是認真回來生活。弟媳說為了這新生兒,他們要做現代孟母了。
弟弟選擇多倫多,主要是希望尋找一個生活的空間,一個能讓思想與行為都自由的空間。原先他們住在一千二百多呎的公寓大廈,三房兩廳,對於剛出世的姪兒,弟弟覺得整個環境很適合,一家非常愉快。
姪兒滿周歲後,弟弟兩口子開始躊躇,活潑好動兼頑皮有之的姪兒到處爬,活動空間好像變小了,於是在爸爸資助下,買了三千多呎的花園住屋。姪兒由第一間房爬到第五間房,再由二樓沿樓梯半爬半跌的到樓下來,過程中弟弟總不忘放著「黃河協奏曲」或「梁祝協奏曲」的音樂,他說希望藉此孕育姪兒一份中國情懷。
一切都安頓下來,弟弟以為,如此自己可以愉悅地上班去了,可是心裡卻被一個感覺縈繞著,驅不開、撥不走。——「仔仔確實有走走跳跳的空間、有一望無垠的豁達空間、加國文化的空間………但屬於『中國』的,那個空間呢?……」
空間是一個氛圍,不是靠教導、言傳所能營造出來的。弟弟覺得要讓姪兒認識中國文化,不是聽些中國音樂、家裡講中文,以及父母努力傳遞便可。若要有發自內心的中國情操,就必定要在有中國文化的環境下成長……於是,弟弟選擇舉家回港。
現在,弟弟一家住在一個只七百多呎的單位,相對多倫多的花園大廈,活動空間確實小了,但姪兒接觸爺爺的機會多了,與伯伯、姑姑也建立起親密的關係。他的中文咬字發音愈來愈精確清晰,且喜歡更多中文字、看中文書。
弟弟選擇了一條頗轉折的路,但他相信一個人與一個文化的關係,是要透過接觸來產生感情。一個人的文化情操不能單靠外在力量培養,很多時候都要由內心引發開展出來的。
我的弟弟,期盼的他兒子能孕育出一份屬於他自己的中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