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京劇曾有「國劇」之稱,在傳統戲曲中被認為最有「大家風範」。然而你可知道崑曲曾是京劇的鼻祖,它們之間的傳承演變又是如何?
不少崑曲票友原本都對京劇感興趣,不想在大學社團的迎新攤位上一聽到崑曲,再看到那柔美的身段,不禁「移情別戀」,從此迷上了崑曲。
他們偷偷說,聽慣了崑曲再回頭看京劇,會覺得京劇比較生硬,變化較少,「擺個姿勢可以唱十分鐘再換個姿勢繼續唱,」一位學員說。
當然,這樣說不是把京劇比下去,而是就戲曲歷史的流變來說,京劇的確是從地方小戲,大量吸收了崑曲的唱念做打,才繼崑曲之後雄霸全國劇壇。
江南河畔水磨腔
而崑曲,本來也是限於一地的地方聲腔,它能蛻變、壯大成流傳全國的劇種,除了因緣際會,也是因為「天生麗質難自棄」罷。
要談中國戲曲,琳瑯滿目四百多種地方戲,搬演的故事情節也許大同小異,演員的身段、服裝看起來也沒多大差異,要怎麼區分呢?台大中文系教授曾永義說,出於不同地方的聲腔,往往是最後一道防線,讓人知道演出的到底是什麼劇種。
崑曲作為一種聲腔,早在元末明初就是南曲的一個流派,因為在江蘇崑山一帶流行,稱為「崑山腔」。元朝末年,順帝「疏北親南」,政治重心南移;到了明朝,更是江南河畔風光好,商船雲集,人文薈萃,歌台舞榭笙歌不斷。
而在戲曲上,曾在元朝輝煌一時的元雜劇逐漸沒落,發源於南方的南戲漸佔上風,後來劇作家高明寫下膾炙人口的《琵琶記》,承襲南戲傳統,打破元劇折數的限制,從此打開文人寫「傳奇」的風氣。
至於崑山腔,又是如何改頭換面成為今天的崑曲面貌呢?這要歸功於明朝嘉靖年間(約一五二二年)一位精通音律的魏良輔,他採取南方眾腔之長,把崑山腔改成極為精美的曲調,因為聲調圓潤,像水絲般細膩妥貼,又被稱做「水磨腔」。
這般美聲在初試啼聲時就讓大家驚豔,但要讓它在舞台上發光,還要靠後來一位劇作家梁辰魚,以吳越春秋為題材寫了一齣《浣紗記》的傳奇劇本,首次運用這種新腔在舞台上演出。曲式的革新,也帶動了身段、乃至於舞台場面的改變,從此崑曲一炮而紅。今天說中國戲曲的特色如象徵、虛擬、程式化等等,就是當年崑劇奠下的基礎。其後的京劇及許多地方戲的排場和佈置,都沒有能出崑曲的格局。
京劇代之而起
從明朝嘉靖年間到清朝乾隆時,其中兩百多年的時間可說是崑曲的天下。由於文人大量投入創作,也在表演、音樂上細細琢磨,精彩的作品和表演輩出,除了明朝湯顯祖的《牡丹亭》外,清朝初年洪昇的《長生殿》和孔尚任的《桃花扇》等也都轟動一時。
然而文人這般費心灌溉,久而久之卻逐漸走向自閉的象牙塔。一來戲長,一本傳奇常有四、五十齣戲,連演三天三夜也演不完。二來劇本過於講究文辭之美,逐漸遠離市井小民的心聲。貼近人心的鄉土小戲趁勢而起,例如秦腔、弋陽腔、梆子腔等,這其中又以二黃戲最有發展潛力。
話說清朝初年,流傳在湖北、安徽、的二黃腔和流傳陝西的西皮腔逐漸合流,稱為「皮黃」。它擷取崑曲的精華,再加上時來運轉,受到官府和商人提倡。乾隆年間,四大徽班進京祝壽,更受到皇室喜愛,從此藝人留在北京發展,逐漸形成今天「京腔京調」的京劇。
皮黃戲以無限朝氣吸收各種劇種之長,因為兼容並蓄,能夠雅俗共賞,逐漸取代崑曲登上中國劇壇寶座,從當年徽班進京一鳴驚人,至今已過兩百年。
太極拳vs.少林拳
雖說京崑不分家,兩者還是有差別。曾有人比喻崑曲像太極拳,柔而內斂;京劇則像少林拳,外露而陽剛。
中央大學中文系教授洪惟助說,崑劇藝術根底深厚,以往京劇演員都要學崑劇,才能有紮實的基礎,所謂「崑亂不擋」。出身崑曲世家的俞振飛固不待說,就像梅蘭芳、程硯秋等傑出演員也都從崑曲吸收了不少養分。今天還有一些京劇戲目仍然保留崑曲形式演出,如〈林沖夜奔〉、《白蛇傳》的〈水鬥〉等等。
如果以曲調來分,京劇屬於板腔體,調子以西皮、二黃為主,其他就是慢板、快板、散板等分別而已。崑曲則是由一支支不同的曲牌組成,曲調有些承襲自宋詞或元曲,可以說是集古代音樂大成。
至於表演上的不同,學崑曲頗為積極的國光劇團一級演員高蕙蘭說,崑曲中唱曲與身段的搭配比較準確,唱到哪兒,身段就做到哪兒。台上的走位也很講究,誰轉到那個角度都要算好,務必在台上呈現最美的組合。演員之間默契很重要,能夠「互相接球」,對手戲演起來才能淋漓盡致。
從悠悠笛聲的崑曲,到高亢京胡的京劇,兩者互有消長,也都見證了中國戲劇史的黃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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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曲的功底紮實,以往京劇名家都要學崑曲,以打好表演基礎。圖為一九六○年俞振飛和京劇大家梅蘭芳(右)合演的崑曲影片《遊園驚夢》。(貢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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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原是貼近人生的民間藝術,這幅「農村演劇圖」刻畫出清朝時看戲的情景。(中央大學戲曲研究室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