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老闆的心願
在職棒誕生的過程中,洪騰勝扮演的是樞紐者的角色,職棒過程若沒有他,不能說轉不動,但很可能會慢好幾拍。
這位時常戴著一副黑眼鏡、穿著隨便,看來像個雜貨店老闆的「洪董事長」,心中一直有個遠大的理想:使中華民國棒壇儘早踏入職業行列,這個願望他在五年前早已身體力行,從己身做了起來。
一九八五年,我國成棒健兒從洛杉磯奧運歸來,儘管獲得奧運表演賽銅牌的殊榮,卻仍因就業、出路問題而士氣低落。
他率先站了出來,允諾以當年難得一見的高薪——新台幣三到五萬元,來吸引認真打球的成棒好手,並且聘請以教球嚴格聞名的「鐵血教官」曾紀恩當教練。其目的,一方面在解決球員出路問題,另一方面也有提昇棒球技術之意。
此時不宜?
其實當時棒壇人士都知道,洪董成立兄弟隊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為將來職業隊作熱身,但是當年棒界人士都還不大相信,可以在這個年代成立職業隊。
兄弟隊成立的幾年,在業餘甲組成棒中頻頻綻放光彩,除了成績好,球迷也最多。兄弟隊以精湛的球技、穩定的實力,證明只要認真經營,觀眾是不會放棄棒賽的。
而也在這幾年,國內棒壇開始爭論,該不該成立職業隊?
以洪董為首的支持者認為,由於國內大眾對休閒生活的強烈渴求,及國內環境從未有過真正高水準的、持續性球賽可看,目前成立具聯賽性質的職業棒球隊正逢其時。
但是,幾乎佔棒壇人數百分之八十的反對者卻認為,以這幾年國內棒壇環境來看,成立職棒的條件還沒成熟。
如場地不夠且設備老舊、球員不足、技術水準也不一定夠,觀眾不一定捧場……,各式各樣的理由,其箭頭都指向「此時不宜」。有些人還認為,在條件不足下勉強發展,不僅無法達到預期效果,還可能斷送仍在慘澹經營的業餘球隊。
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但洪騰勝卻不為所動。理由很簡單,「再不做,就來不及了」,他表示,現在做,還有經歷過世界大小戰役的棒壇菁英可帶動,觀眾們會愛看,技術水準也不成問題;若再等幾年,等到老將退休、新兵又接不了棒時,「想做,也沒法度了!」他說。
我國球員不夠,可以請外籍球員支援;棒球場地不好、設備不足,可以先行整修,再以北、中、南場地輪流使用方式來權充。至於觀眾不夠踴躍,「與其猜測他們不來的原因,不如先檢討球賽打得精不精采」,洪騰勝不停向各界遊說。
「從經營角度來看,那個事業不是先開小店,再慢慢擴大呢?」洪騰勝說。於是他開始積極地請企業組隊,而後建立職棒體系的超然機構——職棒聯盟。經過奔走,他找到統一、三商和味全三個企業來組隊,加上原來他所組的兄弟隊,總共有四隊,最重要的兵源得以解決,職棒終於可以開打了。
開賽急如救火
職棒從籌備、成立到開賽,實際運作的時間只有兩年,包括賽務、組織、促銷、球團運作等大小事務都須解決,每件事情都宛如救火般急迫。被認為個性比較急躁的洪騰勝經常未經討論很快就決定了,如此卻引來一些紛爭。
由於洪騰勝身兼聯盟領導者、棒球隊老闆兩種身分,儘管他十分刻意地想維持公正,但因為互相利益的衝突,總難免引起爭議。
如球帽、隊旗、加油筒等職棒商品的設計及銷售即為一例。由於開賽在即,洪騰勝便由聯盟全權決定商品樣式及價格,如此卻引來其他球團對商品樣式可更多樣,價格可更低廉的質疑。
為球員拍廣告的事也一樣。
原定由各球團推出幾個人選合拍,後來因為聯絡不易,而找了最多最易動員的兄弟隊員,如此卻使各隊認為聯盟的領導者——洪董有私心。
其實「洪董」真的是「啞巴吃黃連」,背了個大黑鍋。他刻意迴避兄弟老闆的角色,甚至到見到兄弟球員都不打招呼的地步。當問到他:兄弟有何條件可吸引球員投效?他坦白表示,這個問題他真的還沒好好想過。「每天都是想怎麼把職棒營運起來!」
專斷、權威的領導者
對初次接觸洪董的人來說,洪騰勝是個很親切的人,他接待記者的「標準」模式是:請他到兄弟飯店喝茶,而且有問必答。但據說他對部屬十分嚴格,要求他們做事明快、俐落,而且不容出現一絲差錯。
職棒雜誌總編輯吳清和就曾幾次被他找出文中的錯別字。「有些字分明是互可通用,但你就是要把字典拿到他面前,跟他辯論半天,他才接受」,吳清和說。還有一次職棒雜誌把賽程表兩個隊伍排重覆了,被他抓出來,又免不了一陣排頭。
職棒一開始人少事繁,許多事情要立刻裁決,「洪董」這種「權威式」作為,更常常一下就發揮出來了,這種方式雖然不好,但自有其「效率」。但洪騰勝也因此被一些人形容為:「個性專斷、權威」。
但職棒雜誌攝影林明源就認為,這正是他可愛之處。因為職棒為營利性質,任何事情動輒牽涉到預算、經費,「一談起錢,中國人都很在乎」,林明源形容說,為爭取時效,洪騰勝常常快刀斬亂麻,自己先解決了再說。
身家清白、品行端正
「如果困難在錢,那就由我來解決好了」,洪騰勝常說。其他球團認為,「若有困難,你也可提出來,我們也可負擔呀!」「那萬一談不攏,被否決或拖慢了職棒的前進速度,怎麼辦?」洪騰勝很著急。
問題就在今日職棒走的是條長遠的路,制度化建立勢在必行,而且,這樣「先烈式」的奉獻,對他也不見得「公平」;洪騰勝的家族已在開始抱怨,兄弟飯店的經營所得,支助棒球過多了。
洪騰勝不僅在錢財上大力支持,也貢獻他對棒運的經驗,由於兄弟的組隊經驗,以及他對棒運的認識及熱誠,因此在職棒成立之初,包括各球團的教練推薦、聯盟工作人員的決定,乃至裁判、球評等人選,大多徵詢過他的意見。
洪騰勝的標準很簡單:身家清白,品德端正,無不良嗜好,願意為棒球奉獻。因此不少在棒界已經消失,或不太受到注意的教練、裁判人選,在這次職棒開賽中,紛紛爆出冷門。如已在台電工作,久不當教練的統一隊教練鄭昆吉;幾乎退休的老教頭味全隊教練宋宦勳等人都是例子。
他不選經驗豐富,但人品不好的人選,因此目前職棒裁判「清一色」為年輕,經歷雖不夠,但有旺盛企圖心的人擔任,洪騰勝以此來克服職棒體制中常發生的人為弊端,其實有其用心。
真正喜歡棒球的人
如此熱切頑固,又始終如一地鍾情棒球,洪騰勝是為了什麼?
「只是想為社會做些事情」,他的答案很平常。
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洪董其實是個真心喜歡棒球、想把棒運「搞」好的人。
聯盟賽務組主任林將指出,民國六十四年,他在台大球場教小孩打棒球時,就常看到一個中年人蹲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後來才曉得這人就是兄弟飯店的老闆。洪董所組的兄弟飯店員工棒球隊,也是國內各大企業中,唯一數十年如一日每週練球的員工球隊。
俗語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洪騰勝終於如其所願,實現了他一生中很重要的願望了。棒壇人士都認為,洪騰勝是這句成語的最佳驗證。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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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賽前夕記者會,向來不喜愛曝光的洪騰勝(左一)首次領著日本記者參觀整修過的球場。這幾個球場的整修費用大多由他墊付。(張良綱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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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週一次在龍潭球場的棒球健身活動,是兄弟飯店員工多年來固定的娛樂。(黃麗梨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