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開春,副總統連戰就在與南非斷交影響的低迷氣氛下,前往天主教廷梵蒂岡展開「和平之旅」。對國人而言,這似乎是一場「勝」算滿懷的外交「聖」戰。
然而,對日前因安排佛教宗師星雲大師與教宗會談而成為新聞人物的天主教中國主教團主席單國璽神父而言,這突如其來的外交捷報和媒體「榮寵」,他有些什麼看法?在這默默耕耘了三抩l年的寶島天主教壇,他抱著什麼樣的希望?天主教廷存在的目的是宗教,還是政治?還是人類終極為人的理念?
問:首先想請問您對這次連戰副總統赴梵諦岡覲見教宗的看法?
答:我想應該先釐清的是,教廷的性質與一般政府不同,教廷存在的主要目的是謀求教民永生的福利,這是精神或靈性方面的事務。它與世界各國建交,即是藉其使節,處理邦交國內天主教信徒的事務,協助當地教會傳播福音,以及關懷當地的精神和道德生活;完全不涉及政治、軍事、經濟或商業等任何現實的企圖,所以不能用兩國政府之間的外交關係角度,來看待這次連副總統去梵蒂岡覲見教宗之事。
教宗若望.保祿二世自一九七八年就職以來,每年元旦都會發表一篇文告,它不僅針對天主教徒,也是對全世界人類的呼籲。每年的文告都有一個主題,今年的主題是「寬恕他人,樂享和平」。他並且定元旦這一天為世界和平日,發動全球為數十億多的天主教徒為和平祈禱,所以又叫「和平日文告」。
用寬恕治癒傷痕
教廷即透過使節把這份文告呈送給各國元首,我們的總統往年收到文告,按例會寫信回應教宗的呼籲,今年則比較特別,李登輝總統派請副總統連戰帶著這封信到梵蒂岡當面呈交教宗。
所以,連副總統說這是一趟「和平之旅」,目的為回應教宗的文告,表達我們中華民國願意盡一份心力促進世界和平,並且捐獻一百萬美金,希望透過天主教會在全球的人道救援工作,實際嘉惠難民,以響應教宗常在文告中呼籲世界各國放棄武器競爭,把錢省下來去救助那些遭受戰爭殘害的人民。這的確名副其實,對促進世界和平有很大的幫助。
另一方面,這趟「和平之旅」也可以為我們國人帶來一些啟示。教宗這份文告以「寬恕他人、樂享和平」為主題,他讚揚本世紀人類在社會文化、經濟、科學及技術等方面的進步;卻哀嘆在道德及團結方面的墮落,尤其是醜惡的暴力,它傷害了許多人的生命,破壞家庭,分裂社會,使無數人成為恐懼、猜疑、仇恨和痛苦的囚犯。
我們台灣社會目前正是處在這種情境下,光看這兩年,外有武力統一、外交暴力的威脅,內有國家認同、族群融合、派系權力等紛擾。而傳統倫理不足以規範當今複雜的人際關係,社會急功近利,亂象層出不窮。教宗所謂的「傷痕累累的世界,渴望治癒」,不正是我們目前的寫照嗎?
而教宗提供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寬恕他人,並得到他人的寬恕」,教宗指出,真正的寬恕要建立在公平正義之上,以真誠的傾聽與了解,全新的態度重新反省,從痛苦的經驗中確實得到教訓之後,靠「愛」與「寬恕」重新得到自由。這正是我們目前社會最需要的精神,像「二二八事件」的歷史傷痕,就需要在了解真相,以及政府的公開道歉、賠償後,發揮寬恕的精神,才能使我們的社會更團結。我想,這與李登輝總統不斷呼籲「心靈改造」的理念是不謀而合的;這也是連副總統所謂與天主教宗旨「義理相通」的地方。
辦了四十九所學校
問:對本地教會呢?連副總統的訪問,對你們的工作是否有影響?
答:天主教在台灣,因為教徒人數較少,只有三十萬人左右,很多人雖然知道有天主教會,知道天主教做了很多好事,可是對天主教的教義並不太認識。這次連副總統之行在媒體傳播下,讓我們天主教的知名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民眾對教宗、教廷、天主教會也多了解一點,但是,我們的工作還是照常運作。
事實上,台灣的天主教徒雖然不多,但長期以來,在社會服務方面的工作卻相當深遠。像教育,我們有輔仁、靜宜兩所大學,一所文藻外語專科學校,加上二十七所中學,九所職業學校和十所小學,一共四十九所學校,至今還沒有其他宗教像天主教一樣辦了這麼多的學校。
早年台灣經濟資源比較薄弱,很多政府照顧不到的社會工作和福利,天主教也擔負了一大部分的工作。譬如,當醫療不發達時,天主教就把醫療資源帶進很多偏遠的山地、鄉鎮。現在醫療發達了,我們就轉向,發現社會上有許多智障兒童、老人、不幸的婦女需要照顧,於是辦了許多這類的安養院和庇護中心。
這些工作,我們教會都一直在默默進行,並不受政府與教廷的外交關係影響。
促成星雲大師與教宗對談
問:這次連副總統覲見教宗時,也提出希望教宗來台訪問的邀請,您認為呢?
答:若望.保祿二世是一位相當勤於出國牧教的教宗,自他就職以來,至去年為止,已經出國達七十四次。每年都有很多國家邀請教宗訪問,但他沒有辦法接受每一個邀請,他到一個國家,一定要有特殊的理由或機會。以亞洲來說,他去韓國時,是因為當時韓國慶祝開教兩百週年,以及替他們冊封殉道的神職人員和教友為聖人,有一百零三位,這是教會的大事。
二年以前,教宗到菲律賓,則因為菲律賓為亞洲唯一的天主教國家,那年舉辦的世界天主教青年日就選在馬尼拉舉行,當時從世界各地來了將近六百萬的天主教徒,是天主教難得的盛會。
台灣的教徒少,也沒有特別的機會,所以,雖然我們很希望能邀請到教宗來台牧教,可是要等待機會。
此外,教宗還有其他的顧慮。我們知道,在大陸,天主教徒受到共產主義的迫害已近半個世紀,在那邊有一千多萬教友,教宗擔心在目前兩岸仍處對立的情勢下,如果來台灣,恐怕會給對方迫害教友的藉口。這種心情就像一個孩子被綁票的家長,為了保護孩子,投鼠忌器,而不敢激怒綁匪。
不過,教宗雖然還沒機會來台灣,我們與教宗的聯繫卻很密切。我二月十七日就要去羅馬開兩個會,個人這次也獲得個別覲見教宗的機會。在這次機會裡,我會向教宗報告本地教會情況,另方面也希望教宗能通過我們「封聖」的申請,為在中國殉道的一些神職人員和教友冊封為聖人。這是目前我們教會的當務之急,它一方面可以樹立典範,另方面也可以整理出我們在中國傳教的歷史與貢獻。
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安排本地的佛教宗師星雲大師與教宗會晤,我們天主教重視人類的團結,應該不分國家、種族、宗教,共同為世界和平努力,而溝通與了解是團結的第一步。
問:天主教在國內的教徒人數極盛時曾將近四十萬,如今卻降至三十萬左右,在社會上,我們也很少聽到教會或教友針對一些爭議性高的問題,如家庭價值觀或性等方面發表意見,因此,國內的天主教會給一般人的印象是比較保守,甚至有沒落的趨勢?
天主教不合時宜?
答:台灣這幾十年人口的流動性很大,有些教友搬家就與教堂失去聯絡。另外,由於升學壓力大,許多青少年為了聯考,無法參加課外活動,所以,我們的確流失許多教友。
至於教會的神職人員,神父最多的時候超過一千一百多位,現在只有七百多位,的確不夠,修女則比以前多一點,目前有一千一百多位。因為以前有許多外籍傳教士來台灣服務,近年比較少了,加上國內的神職人員養成不易,若要成為一位神父,必須自高中畢業後,進神學院進修至少七年的時間,因此在人力銜接上,也有短絀的現象。
我們的做法是,鼓勵教友積極參與教會事務,像一些行政工作,我們現在都交由教友擔任。譬如輔仁和靜宜大學的校長這任都由教友擔任(楊敦和和李家同),其他如社會工作組織、醫院等地方的工作,我們都希望教友能多參與,這樣神職人員就可以專注於性靈開導工作。
不可否認,在社會變動之下,天主教的許多價值觀、道德觀也的確受到很大的衝擊。事實上,我們也發出許多聲音去釐清、爭辯,不過一般媒體不太愛聽,正如你所說的,現在社會潮流認為我們天主教的觀念太保守,不合時宜。
雖然被批評為保守,不合時宜,可是,我們也不能譁眾取寵。譬如墮胎的問題,我們發現不僅天主教反對,我們中國傳統也有相同看法,中國人算歲數有虛歲的觀念,這就是將母親懷胎十月的時間算上去,可見中國人認為從受孕、懷胎時就是一個生命,墮胎就是扼殺生命,而且是一個毫無抵抗力、無法保護自己的胎兒,所以,即使國家已經通過「優生保健法」,我們還是堅持認為這種行為非常不人道,嚴重破壞了自然的定律。
另方面,我也承認教會的宣傳做得不夠,可是我們的神父、修女全心全力投入工作,無私的奉獻,可以說整個生命都投入了。他們沒有時間、也不想出名,我們恪遵上帝的教誨:「右手做的事情,不必讓左手知道」,亦即「做」比「說」重要,把說話的心力,投注在實際的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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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主教團主席單國璽神父,最近因為台灣與教廷的接觸頻繁,而成為新聞焦點,其實,曾任台北市私立徐匯中學校長、光啟社社長的他,已在本省教會默默耕耘了三十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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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與溝通是合作的第一步,去年十二月九日,教廷主教會議秘書長石好德樞機主教來台時,就特地赴佛教勝地佛光山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