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藝」非彼「藝」
主席:從登琨豔先生的經歷,可以看到「開創自己」的典型。他畢業於農專,卻跑到東海大學建築系旁聽,以二年時間讀完四年的課;在建築界工作十二年,在頗有名氣時,又改行開了家時髦的休閒餐廳。可不可談談為何有這麼曲折的過程?
登琨豔:從小我就愛畫畫。初中畢業,因為屏東農專農藝科有個「藝」字,以為與美術會有關連,就去念了。念了之後,果真是不得了,原來農藝的「藝」不是在紙上揮灑,而是在土上耕耘,相差十萬八千里。
那時我很不想念下去,但是才十五、六歲的我,那知道可以重考、轉系這些事。雖然沒有翹過任何一堂課,不過每本書都被我畫滿同學眾生相,五專生涯也就這樣糊里糊塗地結束。
服預官役期間,是我人生的一大轉折。
我在國軍文化服務隊服役,同一個單位來自各大學的幾位「官」朋友給我很大的刺激,我才知道外面世界的寬闊。當時我的脊椎受傷,就留守部隊,日子難捱,沒事就拿他們的書來看,雜七雜八什麼都吸收。這是我第一次不在別人的壓力下讀書,也讓我初次領會讀書的快樂。就在那時,我決定鼓起勇氣朝我喜愛的藝術方面發展。
毛遂自薦當學生
退伍之後,我從實際工作做起。先在一家建築公司做描圖員,很認真地學習、工作,也就在那媗巨鴗F漢寶德教授的名字。我大膽寫信給他,懇求他讓我到東海大學建築系旁聽,沒想到他馬上就答應了。而第一次上漢老師的設計課時,他給我不錯的評語,讓我有信心,覺得自己也可以做設計工作。
在與漢老師工作的十二年間,我幾乎沒拿過一毛錢回家。記得有一次送回五萬元,母親還貼出私房錢,湊成五十萬元,好讓爸爸高興。
逐漸在建築設計界站穩腳步時,我又自立門戶。也由於這個決定的成功,父親才覺得我還能做點事。我選擇了中山北路三段的冷門地段,開設「舊情綿綿」咖啡廳,提倡「不只是賣東西,也是賣格調」。當時很多人覺得我有精神病,今天證明我的想法沒錯。我偏愛革新,這樣最容易成功,當然風險也大。
以我的例子來看,在學校念什麼與往後的事業,不一定有關連,只要瞭解自己的興趣所在,不斷培養這方面的能力,肯吃苦,終究可以闖出一番事業。
因為冷門,更需要我
主席:楊麗璇小姐是我們這座談會中,最年輕的一位,去年才從學校畢業。當初她以能上醫學系的高分考進台大動物系,讓很多人驚訝!為什麼您放棄人人羨慕的醫科呢?
楊麗璇:我的第一志願就是台大動物系,因為做一位生物學家是我終生的志願。
我知道做基礎科學研究的人,不能賺大錢,也可能終生沒沒無聞。所以我不斷請教雙親,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希望我念醫科,結果父親告訴我:「做醫生一次只能救一位病人;研究基礎科學,若有什麼突破發展,可以造福許多人。」
動物系探求生命科學的奧秘,不斷有新理論出現。系上老師所開的課、國內外學者專家的論文,常常給我新的啟示。要做一位基礎科學研究者,大學畢業還不夠,所以今年夏天我將出國深造,感覺到離「我的志願」愈來愈近,心裡很高興。
我相信「行行出狀元」的說法,也從不在乎「冷門」、「熱門」,或許愈是冷門科系,愈是需要我。
我相信若有很大的興趣和決心,念「冷門」系、做「冷門」工作,仍然處處可挖掘到寶藏。不過,若沒有這樣的感覺,不如念比較實用、熱門的科系,在考慮到前途時才不會有太多的挫折感。
有權犯錯,但不貳過
主席:我們常聽哲學系的學生說:「念哲學好像什麼事情都能做,但也像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徐慧川小姐念哲學,卻在企管顧問這行中,創出一片天地。隔行如隔山,您是如何越過這座「山」?
徐慧川:哲學系畢業生在就業市場上大概是最不吃香的一群。在以「出路」決定所讀科系的現在,每個學校的哲學系學生重考或轉系的比例都相當高。記得我剛考上東海大學哲學系時,有兩位學長打電話提醒我到校該注意的事。他們不約而同地說:「要不要來?如果要來,放心好了,東海轉系方便得很。」
我沒有轉系。但因為有濃厚的憂患意識,大二就開始為就業作準備,努力地學電腦和念英文。雖然這在未來不一定用得上,但我覺得廿一世紀是電腦時代,每個人都應對電腦有基本瞭解,而加強語文能力一定是有好處的。
畢業之後找工作,挫敗感很深。翻開報紙的分類廣告,大部分的工作機會限商、外文、工科的學生。經過半年左右的等待尋覓,我才進入一家企管顧問公司當總經理秘書。
這份工作很忙碌,有非常多我沒學過、沒碰過的事情要處理,所以經常出錯、挨罵,委屈辛酸一肚子。不過我勉勵自己:「我是新人,我有權利犯錯,但是我要求自己不貳過。」
目前我在台育企管公司負責教育訓練的工作,這對我又是一項新挑戰。我儘量看書、與授課老師討論,也把每次排課、上課情形記錄下來,自己檢討。我覺得剛從學校畢業的人,事情第一次做不好,上司大概都還原諒,但記得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誤打誤撞進園藝系
主席:台大園藝系概分蔬菜、花卉、果樹、園產處理加工、造園等組,以往造園是這些領域中,知名度最低、就業情形最不好的一組。但是隨著人們對生活環境品質要求的提高,造園設計人才漸漸吃香。凌德麟教授在卅餘年前就獨具慧眼,全力投注於造園,現在成為這行的權威,為什麼您當初義無反顧地投入這個不被看好的領域呢?
凌德麟:其實,我也是誤打誤撞呀!民國四十一年,各學校個別招生,我同時以第一志願考上台大園藝系和台灣工學院(今成功大學)建築系。因為小時候住四川鄉下,對農事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就選了園藝系。
原以為園藝系是很詩情畫意的。念了以後才知道,要鈸土、抓堆肥、噴農藥……,要種出花果蔬菜,供人欣賞、享用,真是非常辛苦。
雖然誤上「賊船」,但是我仍盡力把每門功課念到八十分以上。大三,上了林樂建教授的造園設計,老師口才好、內容充實,讓我有了就是為造園而進園藝系的落實感。如今想來,一切都是因緣際會吧。
卅餘年前,能吃飽還是生活中的大事,水果、花卉都無關緊要,還談什麼庭園景觀?可是我喜歡,就走下去了,也從台大園藝系的技士、助教、講師、副教授升到教授。
最近三、四年來,造園這個被認為有錢有閒階級的玩意,「熱」起來了。甚至東海、文化大學都設了造園相關科系。以就業情形來看,在台大園藝系主修造園的同學供不應求,但是其它組別仍有許多找不到工作。
依照我個人的歷程來看,求學的時候我選了最被人輕忽、冷落的造園設計,而且以此為終生的工作。也因為我佔了機先,目前電視、報紙、雜誌社的記者、編輯有這方面的疑問,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我;有什麼較大的造園設計工程也會找我作顧問……,儼然成為「熱門人物」。這樣的歷程應該能給「冷門」系的學生很大的鼓勵。
主席:謝謝各位的發言,相信大家親身的經歷,能給剛畢業的年輕朋友,尤其是「冷門」科系的畢業生許多啟示,也希望他們能和各位一樣,未來從「冷門」爆「熱門」。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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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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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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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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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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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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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琨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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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麗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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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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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德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