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新視野──故宮博物院院長石守謙專訪

問：作為國家首屈一指的博物館，故宮在定位上，有何變與不變？

答：回首過往80年，故宮主要任務分為兩個階段：在大陸的前40年，為了「保護」國寶而大江南北四處遷徙。1965年台北建館後，開始後40年宣揚、展覽、教育的任務，視故宮為傳統中國文化的寶庫。

至於未來，故宮將不再把自己侷限於傳統文化遺產的守護者或被動的展出者，而是要積極讓過去與未來、本土與世界「互動」，讓故宮成為全球「新」文化的一部份。

問：如何「互動」，能否請院長舉例？

答：最好的例子就是故宮嘉義南院的設立。

很多人擔心、質疑，如果故宮嘉義南院以「亞洲藝術」為定位，那究竟與故宮既有的定位有何關係呢？會不會模糊了故宮的特色？

其實不會，未來的故宮嘉義南院，仍有60﹪將運用本館館藏，畢竟這歷代皇室的收藏還是非常迷人的，但在南院將以「亞洲」藝術的眼光來詮釋。例如故宮的青花瓷器，在景德鎮生產後，透過貿易走向中東國家，因為需求殷渴，中東國家後來也向日本購買青花瓷，而有了所謂的「伊萬里陶瓷」，反過來，中國的陶瓷商也跟著生產伊萬里陶瓷，接著越南也有她的青花瓷，青花瓷貫穿了亞洲的互動，可以說是昔日亞洲經貿及文化交流的一個象徵。

問：相較於國際知名博物館，故宮有哪些優勢與不足？

答：故宮的優勢與不足，一體兩面，她的中國皇室收藏獨步全球，但是她的侷限也在於內容較為單一，不像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英國大英博物館的收藏遍及全世界。但是我覺得沒關係，我們不會在這個缺陷上彌補，因為我們不可能再像17世紀的海上霸權一般，到處蒐刮。

因此，邁向新的時代，儘管典藏方向不變，但需有新的詮釋，就像故宮的收藏也不乏其他國家歷代的朝貢品、禮物。當我們在展出「乾隆的文化大業」時，就發現許多緬甸、泰國、越南的文物，這些文物本來就在，只是當我們用「漢文化中心」的眼睛去看，就會視而不見。如今用新的角度去看，就發現有新的豐富。故宮文物今天必須能有這樣新的思考，才有新的力量。

問：除了新的詮釋，文物還能如何與現代人發生互動呢？

答：故宮還舉辦過一個「古色」的展覽，在於介紹歷代的「偽作」。這在過去，會被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因為「那是假的」。但偽作、仿古，除了有它的文化脈絡，更是一種今人對於過去的「想像」。

因此在偽作的探討外，我們針對年輕的設計科系學生舉辦了一個設計比賽，讓大家以古代文物來發想，讓文化遺產與未來生活真正互動，產生可能性。

今天的故宮從典藏、研究、展覽到產品成形，整個都在這樣的思維之下。這是非常重要的，故宮如果只有懷舊，那就太可惜了。

問：老店新生，最大的難處是什麼？近來在參觀人數上是否下降？

答：在人數上，除了因為SARS及修館工程，參觀人數有些下降外，其實多年來本館參觀人數並沒有太大的落差。

在人力方面，故宮的研究人才還是最有條件的。但是面對新的任務，企業化的行銷經營模式，就不是我們擅長的。

像大都會博物館本身就是一個公司，在商品開發上，基本上是自己設計、開發商品，他們有許多部門是故宮沒有的，就是「做生意的部門」。所以我們的作法是將故宮形塑成一個「品牌」，藉由品牌授權，讓民間來行銷與製作商品。

問：繼數位典藏大工程之後，數位圖檔在授權開發上，有何進展與困難？

答：過去授權業務很難開發，主要在於「對方不知道故宮有什麼？」不知道如何來運用，民間的代理商也不知如何去跟顧客推銷，假如要將故宮所有的文物做成目錄，那成本可就太高了。

雖然，影像數位化的成本也很高，包括國際博物館都不可能這樣全面執行，（註：故宮數位計畫每年經費大約新台幣2.5到3億元左右），但這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如今透過數位典藏，藉由網路，社會大眾、創意人或各類型企業，就能輕易使用這些文化內容了。

數位典藏非常重要，之所以還未能大量開放使用，主用在於數位授權如何計價？如何防偽？對於侵權者如何懲罰？相關法則還在研議之中，因而無法全面推展。

問：明年80年大展，將有何特別的展覽與意涵？

答：80週年推出的「大觀展」，集合北宋的書畫、汝窯、宋版書，這都是故宮文物的精粹，你一輩子可能無法再同時遇見第二次。除了精品盡出，之所以捻出「宋代」，背後有特別的關懷。

10到12世紀的宋代，整個中國藝術都在當時被定義、討論出來，那是一個「典範」創造的年代。80周年慶，且讓我們重新來看歷史上的典範如何創造出來，在今天又能有何可能性，傳統的復興，就在於你必須從其中找出對你有特殊意義的地方。

在這裡可以先透露一個尚未公布的秘密，故宮近來除與設計師、電影導演合作，作家張大春也正和我們合作中。張大春對於北宋的文人生活非常感興趣，他現在整天都和我們的北宋團隊「和」在一起，將以北宋來書寫新的作品，這也將在明年10月院慶時亮相。相信故宮的未來應該是非常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