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來,台灣平地流行著一場讓松樹奄奄一息的瘟疫。近來,這場松樹黑死病已蔓延至台灣原生樹種「二葉松」族群。一種○•一公分不到、肉眼難見的小蟲,會不會給台灣帶來一場生態災難,造成台灣生態的崩盤?
初冬,車過埔里,一路山坡上楓香、青楓爭紅鬥黃,稜線上松樹冠蓋亭亭。終點在台灣中央山脈能高山峰的前襟──奧萬大森林。
白天的奧萬大,蔚藍天空下,有朝陽、流雲漫步山頭,有楓葉翻黃掀紅,搖曳生姿。綠,「青」一色是松柏的天下。夜晚,漫步萬大溪畔,「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疏落的松針中,有月光徘徊。奧萬大森林遊樂區開放三年,身處亞熱帶平地的台灣人,已爭相上山追逐一個四季分明的季節。
但去年秋天,當遊客湧入奧萬大,穿行於松風林、楓葉林間,卻有一千多棵感染病害的高大二葉松,無法熬過這一個寒冬,由山坡上被一一砍除。
近年來只在北部與低地造成浩劫的松樹流行病,終於橫越中央山脈往東部花蓮、越過大甲溪往台灣中南部推進。谷關、奧萬大、德基水庫、武陵農場、東勢林場、惠蓀林場、福山植物園等旅遊地點,已陸續傳出疫情,許多三人合抱的蒼松先後焦黃、乾枯而死。
出人意料的,近來遭感染的二葉松,卻是長久來被視為台灣最堅強的原生植物。
歲寒亭亭松不老
相較於需要充足水分的陰性樹種,松樹種子飄落之處,只要陽光到達,大岸大坡,不論地質脆弱、土層澆薄,其他植物不易抵達、不易落土生根,松樹都能來勢洶洶,據地為王,盡情生長。
年輕氣盛的台灣地質,大地仍持續摩擦、隆起,石塊、硬礫不停翻滾、崩落,尤其佔三分之二面積的山區,處處是所謂的不良生育地,更是何處不見松?根據林務局統計,國有林地裡,松樹面積超過十萬公頃,佔了百分之八。
台灣原生四種松樹。由高速公路南下,離開溼氣濃重的北台灣,車經苗栗火炎山,這片乾旱的不毛之地,前景雖是崩塌的黃土地,山上冷冷的迎風面,卻全是台灣松樹裡的「少數族群」馬尾松落落盤據。人們若背起背包,走向台灣高山,二千公尺以上雖終年寒意,卻有五葉松與華山松展臂相迎。
但這三種松樹都不如二葉松來得與人親近。車過新竹後,台灣郊野海拔兩百到兩千五百公尺山地都見得到二葉松,由任一個交流道而下,在各個忙碌台灣人休息養神的遊憩區裡,二葉松與台灣人一樣鬥志旺盛,隨時企圖擴張它的領域。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生態攝影者徐仁修從中橫公路梨山出發,上合歡山拍攝冬景。抵達二千三百公尺的松泉崗,雪大片大片飄下,夜裡住進落鷹山莊,寂靜的下雪夜,只有松枝偶爾承受不住積雪,發出陣陣啪咑雪落聲。
隔日,路途上大雪難行,為減輕身上背包的重量,他撿拾一些被雪壓斷、長滿松葉的二葉松枝,做了個克難的雪橇。當晚搭帳雪地,夜深時,吹起了峽谷風,山風由上往下,凝結在樹上的冰雪墜落,聲音在林中此起彼落,偶爾幾陣強烈的山風,在樹枝間製造出陣陣松濤。天亮前,風停雪靜,爬出營帳,竟日上三竿,太陽把營帳照得格外溫暖,他以含有松香的落雪煮了早餐和茶水……。在台灣,登山客一趟高山之旅,也可以是一趟二葉松之旅。
為台灣人照顧大地
台灣每年上百萬的登山客,在登頂沿途,走出幽暗的紅檜林,進入開闊的稜線上,所見總是青蔥的松林,「在陰濕地,松樹被高聳的紅檜林打敗了,相反的,陽光充足之處皆是松林,走入松林,是另一種景致,也是另一種更開闊的心情,」登山客描述他的登山經驗。二葉松與台灣神木群的主角紅檜、扁柏,呈現的台灣風光讓人記憶深刻。而「楓葉紅紅,松柏森森」,二葉松與楓樹種子輕盈、都靠風力傳播,也常組成台灣熱門賞楓區的景觀。
至於植物、森林學者眼中的二葉松,被稱為「先驅樹種」,在台灣地質最極端的逆境裡,二葉松與赤楊組成最佳拍檔,常是崩塌地與火災後的焦土上,最先出現的綠色植物。二葉松根系在共生菌絲的幫助下,往下扎得深而廣。極端乾燥、貧瘠的土地上,它可以開出純林,讓頑土肥沃度增加,其他植物得以在它的遮陰下成長,變成林木森森、物種豐富的山林。二葉松覆蓋、衛護著台灣的惡地,為地質破碎的台灣大地開光補皮,讓大地有了更豐富的生機。
森林火災過後,二葉松常第一個回到灼黑的空地。台中中興大學所屬的惠蓀林場,特意保留了一片火災地,不進行人工補植,自生的松樹嫩芽正再次冒出。生長在乾燥地區的松樹,滿地松針,種子無法著地生長,但來一場大火,松針燒過,松子卻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中興大學森林系老師因此不稱火災,而說是野火,因為由松樹的角度來看,火幫助了它的成長,火對松樹不是災難。
二葉松是天生的強者,當日據時期人們開始砍伐台灣大地上的所謂高級木紅檜、扁柏時,快生快長的台灣原生松樹,因材質不夠細密,被列為二級木,免遭覬覦,更不須擔心跨入稀有植物的行列。
志比青松雪後凋,不畏野火、又躲過人類斧斤浩劫的二葉松,卻無法抵擋小小線蟲的侵襲。
靜待狂風暴雨過去
民國七十四年,台大植物病蟲害系教授曾顯雄在台北縣石門鄉枯死的琉球松樹,分離出松材線蟲,確定了台灣北部低地松樹不斷死亡的病因。
在這個世紀初的日本,松樹遭線蟲危害後出現急速凋萎,已引起人們注意。日本兩百萬公頃松林地上,有四分之一松樹發病,由一九九○年至今,每年平均三百萬棵成材的松樹死亡。在中國大陸,松樹黑死病也已蔓延沿海六個省分。
線蟲與寄宿人身上的蛔蟲同類,但線蟲原本只在土壤中游動,活動範圍有限,攻擊松樹的松材線蟲卻與天牛完成高度「演化」,躲在天牛呼吸氣孔。當天牛取食松樹,線蟲趁勢進入、寄居松樹輸送水分的導管與分泌松脂的松脂管內。
靠著飛翔的天牛,線蟲無遠弗屆;依賴線蟲破壞松脂管,寓居樹幹上的天牛寶寶啃食木頭時不再擔心松脂黏嗆,可以大快朵頤。但松樹因為水的輸導受損,也急速凋萎。當松樹針葉一變黃,幾乎兩個禮拜就枯死,「散播之速,讓一片樹林今年見到點狀枯黃,明年就全軍覆沒了,」親眼觀察陽明山上松樹死去的國家公園保育課花炳榮說。
對研究人員,以危害植物根部為主的線蟲,一直是最複雜的研究對象。大樹疾病又不利短期學位,因此比起園藝、經濟作物,人們對森林病害的了解非常有限。松樹生病後,雖然四處傳出病樹如病人般被吊點滴注射治療,但經過十幾年,由於藥劑無法一針見效,松樹數量太多,經費有限,殺蟲藥又是劇毒,對環境副作用多,逐棵為松樹打點滴的計畫已逐漸被放棄。
在日本,當地人堅持空中噴藥,卻因為水源受污染而停止,隔年松林也就死了大半。日本曾經進行馬尾松、黑松配對,產出新樹種「和華松」,但抗風、抗病均孱弱不堪,彷彿只在證實人類無法戰勝自然。大陸則在生病的松林外砍出緩衝帶,希望隔絕天牛飛越,天牛卻橫跨沿海省份,直往內陸進逼。雖然線蟲受害國仍不斷嘗試發明新藥劑,對付線蟲與天牛,但並無藥到病除、永絕後患的藥方。如今,延緩疾病傳染,只有儘早砍除病樹一途。
今天台灣北部地區的琉球松、黑松林已幾乎被松材線蟲一掃而空。不論沿著山線的北宜公路、北橫,或順著北海岸一遊,松樹紛紛倒下……。「楓紅般的枯木,都是松樹,沒有一棵逃得過死亡厄運,」曾顯雄說。
早死早超生?
在本土意識蓬勃、連帶物種也以本土為重的情形下,爆發傳染病的低海拔松樹,卻被許多生物界人士認為「早死早超生」。原來台灣平地松樹,都是隨移民腳步而來,異域思鄉,在海岸原生林被開墾後,移民由大陸和日本引進線條剛硬、樹形堅實、抗風耐鹽的黑松做為防風林,成為台灣次於木麻黃的海防線。台灣山上有大自然造就的紅楓綠松,海岸卻有含著人們無限心思創造出的青松白沙景致與之抗衡。
光復後,住著歐美人士的陽明山社區仰德大道上,兩排由美國引進的溼地松,成為今天陽明山最高大耀眼的行道樹。由於松柏長青被視為革命精神,中山樓種松樹、軍隊裡種松樹、台灣公園裡總有松樹。
五十年代,中興紙業更引進琉球松在台北縣、宜蘭許多林地上推廣種植,以作為紙漿原料,北部因此成為平地松樹的大本營,異國來的琉球松,還因此被選為台北縣的縣樹。
中興紙業與林農大量的移植外來種松林,期待有個林產大豐收,只惜二十年種樹一場空,由於松樹松脂難處理,造紙成本高昂,利潤轉眼成空,許多林農只能棄置琉球松不顧,北台灣林野上閒置的松林因此成為松材線蟲擴張領域的第一線。
植物生病,就像人們生病一樣平常,但若非火災、人為砍伐,要一片樹林因為病蟲快速凋萎、應聲而倒,並不容易。自然萬物往往相生相剋,彼此達成「動態平衡」,不致兩敗俱傷,在北美,松樹就對線蟲具有抗病性,並未出現全軍覆沒的慘況。亞洲國家卻出現線蟲族群爆炸、大片松林致死,研究人員遂斷定它是放洋而來,尤其在交通日益頻繁,貨物暢流的二十世紀,松材線蟲應是由北美被帶至日本,再轉道台灣。
面對外來、前所未有的敵人,亞洲松樹反應不及,加上人工引種通常只由幾株母樹繁衍,近親繁殖,種源衰弱,線蟲族群遂快速發作。日本在二十世紀開始大量種植松樹、紅檜、柳杉,也讓線蟲得以在日本松林裡掀起風暴。
台灣松樹死亡雖然令人惋惜,但平地雨水充足、氣候溫暖,在許多林業人員看來,去了外來的松樹,原生闊葉樹將很快代之而起。天牛限於飛行能力、只在一公里間來去,分布海拔又不超過冬雪陣陣的二千公尺,也讓人們直覺認定,缺乏天牛媒介,線蟲只會侵犯外來、基因脆弱的平地松樹,台灣高海拔華山松、五葉松必能安然無事;在台灣植物社會演替上扮演要角、分布面積廣大的二葉松,更因生長韌性,乏人擔心。
但人們高估了台灣原生的二葉松,正如人們過分輕忽了肉眼難見的松材線蟲。
遲來的對策
「生物學家無法控制生態,」針對線蟲已朝南部、高海拔「移民」,曾顯雄認為,過去實驗室裡認為線蟲不致侵害二葉松,但被分類為「低等動物」的線蟲,數量多、世代短,一個夏天就綿延幾十代,可以很快發展出變異,誰也不敢說這小動物在短期內不會發展出適應高冷環境的本事,進而侵害分佈高處的松樹。
平地溫度高,天牛不冬眠,繁殖期短,「所以會傳播更快,」林業試驗所助理研究員張瑞璋說,台灣面積小,衝擊更大。雖然「天牛慢飛」,從日本農業部林野廳退休的松樹病害防治專家遠田暢男卻表示,身輕如羽的天牛可能靠著氣流被吹往更高更遠的地區,「這或許是松材線蟲往台灣高山遷移的原因。」
以美國的例子看,台灣松科家族裡的冷杉、雲杉、黃杉、鐵杉,甚至台灣稀有的油杉,也都可能染病。文建會列入文化資產保存的稀有植物馬尾松,也經林試所證實對線蟲不具免疫力。
松材線蟲在台灣的擴散,正如台北發生火災,周遭卻以事不關己態度處之,忽略生病松樹的清除,任病原散播,火苗終於蔓延至中南部、高山地區,燒到原生種松樹族群。
線蟲偷偷移民台灣山區,雖然尚未大規模發生,但北部平地線蟲也從點狀開始它的第一步,七十四年低地的松樹得病率百分之五,如今已超過百分之五十。
「七年前,只有北海岸少數地區幾公頃面積的松樹得病,當時如果砍除,也許今天二葉松就不會遭到感染,可惜七年後我回來,松樹病害卻更嚴重了。」研究線蟲、出國取得博士學位的顏志恆說,現在已很難再進行防治了,武陵、惠蓀、谷關,以這樣的速度,沒有幾年,台灣中部山區,恐將面目全非。
花錢只見松樹塚
有日本為前車之鑑,松樹生病,「在台灣已不能說是突發事件,」近來被召集組成防治小組的林試所森林保護系主任趙榮台認為,農委會這兩年雖開始正式對線蟲「宣戰」,卻只能看著「火苗」延燒,救火都來不及。
為了讓林農願意砍除私有林地上生病的松樹,去年十二月台北縣政府發放四億多台幣的補償經費。負責處理台北市松樹病害的台北市政府建設局科長黃瑞祥也說,砍除病樹的開支,比之其他工程,杯水車薪,「但這些錢花來收屍,並沒有解決問題。」
農委會森林科科長李遠欽表示,去年七月,已發佈線蟲為植物特定檢疫病害蟲,未來木材進口將加強檢驗,避免無意中夾帶傳染病進入台灣。但已出現疫情的中橫公路沿線、大甲溪沿岸,受地形限制,要將岩壁上的松樹砍除、減低感染率,「卻很困難。」
「我們需要一個全國性的對策,不同狀況採取不同的步驟,」趙榮台說。例如日本雖逐漸放棄救治松林,但重要的海岸林依然大量補植松樹;生長在神社、寺廟等地具有文化價值的松樹,也一棵棵全力搶救。對於老樹,人們要花上百年才換得來,即使經費高昂,台灣也要想辦法預防。
至於松材線蟲如何進入台灣,美國來的線蟲又如何與本土天牛接上頭?線蟲又如何由低海拔推進到高海拔?又有哪幾種天牛作為傳染的幫手?線蟲擴散有些什麼限制因子?都需要監測、研究,「過去僅憑著臆測,問題被簡化,認為原生樹種不會受波及,線蟲進逼山區,才讓人始料未及,」趙榮台認為這也是線蟲防治一直缺乏對策的因素。
在學者看來,政府的造林政策是「松瘟」出現的主因,林農因為無利可圖,不願收拾殘留林地的病樹,如今更有人擔心,若未強力執行補植原生樹種,生病的松林恐將翻身成為檳榔與茶園。過去忙著栽種具有短期利益的樹種,並未開發原生樹種的經濟價值、缺乏長期原生樹林的種苗計畫,今天也必須全力彌補,否則正如松樹黑死病,最後是外來、原生植物「兩頭落空」。
生態洗牌
一場無法控制的松樹疫情,是否造成二葉松就此絕種?
台灣二葉松大都是天然林,基因歧異度很高,學界樂觀評估,「應該會有少數抗病基因出現,」張瑞璋認為。但要多久才能出現不畏線蟲的抗病松樹?
日本在許多松林枯死後,抱著與線蟲長期抗戰的精神,每年花一百二十億日幣補植松樹,只希望長遠下來可以有抗病植株存活,但「長久來日人已對拯救松樹絕望,」來台灣進行線蟲防治藥劑實驗的日本飛瑞公司技術顧問遠田暢男表示。
原生針葉樹走過千萬年的堅強、健康特性,讓大部份林業專家並不擔心松樹歷經這一次的疾病干擾,就會完全消失;但可以確定,要在台灣大地上看到一批不畏松材線蟲的松樹冒出芽來,卻不是幾年而已了。
二葉松雖不會就此在台灣大地上銷聲匿跡,但大批二葉松消失,對台灣將是一次生態崩盤,整個生態會重新洗牌,「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台大森林系教授郭幸榮從生態的角度評估。
大量的二葉松由台灣生界舞台上撤退,人們除失去直接利用木材活動的經濟價值外,許多原生松樹生長的地形崎嶇,要採取「種樹救水源」的精神恢復原來的植被,恐怕只是理想。二葉松分布地區都是飲水源頭,水土流失對水庫影響的代價難以估算。不少生態學者就擔心德基水庫集水區光禿禿後,大台中的飲用水來源堪慮。
一次大面積森林生態系的重組,需要上百年時間的過渡期,在二葉松生存的惡地上,是否有植物可以替代?即使短時間廣袤的草生地代之而起,能替代二葉松維持森林土壤穩定性嗎?又能容忍多少動物生存?上萬公頃的二葉松消失,教育、遊憩的損失又如何?「這些都是無法估算的損失,」郭幸榮說。
二葉松生病將造成的連鎖反應,「讓人無法樂觀,」趙榮台以為,森林死亡,溪水溫度升高,甚至生長在大甲溪上游七家彎溪的國寶魚台灣鱒都可能受影響。
空山松子落,「松鼠」應未眠
即使外來的黑松、琉球松,這些早年的移民,也曾經為沿海防風、水土保持貢獻過。被評為台灣水質最佳的翡翠水庫,近兩年上游水源地的松林染病,水庫水質就受到影響,不再清澈如昔。
只分佈火炎山的馬尾松如果染病,被列為自然保護區的火炎山,「也會提早變成平地,」林試所生物系主任潘富俊提醒,中下游也可能受到波及,因為火炎山強烈依賴著佔有三分之二面積的馬尾松維持水土不崩壞。
在平地,外來松樹對許多人或許沒有太大意義,在台北士林一帶歷史最悠久的校園士東國小裡,學生卻時時唱著校歌「琅琅書聲隱花底,悠揚琴韻出蒼松……」。
六十年前,士東國小建校時,校園裡就生長著十顆黑松,那是一年年士東國小同學美術課的描寫對象,也是他們對學校的共同記憶。五年前其中兩棵開始枯黃,在林試所幫助下,生病的松樹雖然死去,卻並未蔓延。對著歷劫歸來的另外八棵老松,學校希望它們能撐持不倒,「這是學校的地標。」松樹若亡,校歌、校刊都需要重新正名,台灣平地也將失去少數碩果僅存的老松。
山上,白雲青嶂,處處赤幹蒼松。而松間明月,林間松香,未嘗拒人,走入台灣山林,人與松樹就有了奇妙的接觸。
「不能再前,前方是天涯,巨松如燕草,環生滿池的白雲,縱可憑一釣而長住,我們,總難忘襤褸的來路。……」旅居美國的詩人鄭愁予,早年攀登新竹大霸尖山,望著腳下的巨松如燕草,寫下他的「霸上印象」。
南投惠蓀林場裡,小動物對松樹則充滿「色香味印象」。小徑滿地是被撕裂、只剩一半的松果,遊客蹲下揀拾,松脂黏手卻芬芳,落葉間更有只剩嫩黃果心的毬果,想來一場松果的盛宴剛結束不久。獼猴、松鼠、烏鴉都是這場盛宴的來賓。松樹靠著風力繁衍,種子身上長著一對如翅膀的薄片,好方便松子飛翔;台灣華山松種子卻少了一對羽翼,為吸引小動物青睞,松果與眾不同的橫著長,願君多採擷,只要小動物盡其所能把種子帶往各處。
消失的松樹之旅
十年後。據說,平地死去的松樹,在林務局補植的原生闊葉樹種烏心石、楓香替代下,將會出現另一種風情,人們眼中終於可以不再出現焦黃、枯黑的松樹,來時時提醒著一次引種造林的錯誤。
山上呢?許多台灣登山客,還能不能有一個沿途都是松樹做伴好上山的旅程?奧萬大的楓林會不會還有綠松為之相映紅?山上還能時時上演一場場小動物的松果盛宴嗎?
p.78
原生松樹傳出線蟲疫情,將對台灣生態造成怎樣的衝擊?奧萬大修長、挺拔的二葉松會不會就此絕跡?
p.80
直到原生樹種傳出疫情,人們才正視松樹瘟疫的防治,但平地已難見健康的松林。(蕭祺暉攝)
p.81
林業試驗所在實驗室內的研究,證實火炎山上的馬尾松也缺乏對線蟲的免疫力。
p.82
十幾年來,台大植病系與林務局為生病的松樹進行點滴注射,可惜松樹並未因此脫離險境。(邱瑞金攝)
p.83
農委會計畫引進日本生產的無毒藥劑,去年底請來日人對台灣松樹進行注射實驗,只惜新藥劑無法一針見效,仍須兩年為松樹注射一次。
p.85
小小天牛作媒人,線蟲得以進入松樹身上。圖上至下:天牛產卵在松樹身上、幼蟲羽化後由洞口飛出、身上躲著線蟲的天牛再啃蝕其他松樹(張瑞璋攝)、肉眼難見的線蟲趁勢由傷口進入健康的大樹身上。一套完美的共生策略,就在兩種小小的蟲兒身上展現。
p.86
民國七十四年,台大植病系教授曾顯雄在台北縣石門鄉枯死的松樹身上找到線蟲,確定松樹死因。十幾年來,台灣各地的松樹逐日凋零,至今仍無有效防治方法。
p.87
台灣高海拔的五葉松與小鳥上演著松果的盛宴。分佈高海拔的五葉松就不會染病嗎?對壽命短、世代多、變異快的線蟲,今天人們已不能樂觀論斷。
p.88
台北市士東國小的松樹,是校友們的共同記憶,也是小朋友的寫生對象。
林業試驗所在實驗室內的研究,證實火炎山上的馬尾松也缺乏對線蟲的免疫力。(張良綱)
十幾年來,台大植病系與林務局為生病的松樹進行點滴注射,可惜松樹並未因此脫離險境。(邱瑞金攝)(邱瑞金攝)
農委會計畫引進日本生產的無毒藥劑,去年底請來日人對台灣松樹進行注射實驗,只惜新藥劑無法一針見效,仍須兩年為松樹注射一次。
小小天牛作媒人,線蟲得以進入松樹身上。圖上至下:天牛產卵在松樹身上、幼蟲羽化後由洞口飛出、身上躲著線蟲的天牛再啃蝕其他的松樹(張瑞璋攝)、肉眼難見的線蟲趁勢由傷口進入健康的大樹身上。一套完美的共生策略,就在兩種小小的蟲兒身上展現。(張良綱)
民國七十四年,台大植病系教授曾顯雄在台北縣石門鄉枯死的松樹身上找到線蟲,確定松樹死因。十幾年來,台灣各地的松樹逐日凋零,至今仍無有效防治方法。(張良綱)
台灣高海拔的五葉松與小鳥上演著松果的盛宴。分佈高海拔的五葉松就不會染病嗎?對壽命短、世代多、變異快的樂觀論斷。(張良綱)
台北市士東國小的松樹,是校友們的共同記憶,也是小朋友的寫生對象。(張良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