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於苗栗、新竹縣交界的觀霧,對許多登山客而言,早已不陌生。但他們只是觀霧的「過客」,匆匆而來、呼嘯而去;觀霧的風情,還有待「歸人」來發掘。
每年,有上萬人攀登海拔三千五百公尺的大霸尖山,途中必先經過觀霧,檢查入山證及繳付大霸尖山九九山莊的宿費;但大家趕著上山,往往只過其門而不入,很少在此留宿。
和雄拔蒼峻的大霸尖山相較,觀霧的靜謐安祥,其實另有風味。

觀霧工作站除了星期假日外,平常遊客稀少,更顯清寂。(王煒昶)
範圍可大可小,旅程可上可下
觀霧行政區域劃歸苗栗,卻必須由新竹縣竹東入境。它的所在地也就是中央山脈的大鹿林場。過去,大鹿林場與阿里山、八仙山、太平山等林場同為台灣紅檜盛產區,日據時期即已開採,直到民國七十二年,自然資源的保護受到重視,此地才停止砍伐;加上森林遊樂興起,林務局於是將觀霧開放供民眾旅遊渡假。
所幸第二代的自然純林保育及時,砍伐後的林地,也已遍植柳杉和台灣杉,目前更劃為竹東造林中心,使觀霧仍然林木蓊鬱。修長筆直的針葉林,足堪與杉林溪、溪頭等地媲美。
觀霧的高度約在海拔二千公尺,和阿里山(海拔二二七四公尺)差不多,正是山嵐簇擁的高度。因為平地水氣至此最易與冷空氣飽和而成雲起霧,是個靜觀風起雲湧的好位置,觀霧乃因此得名。
山中氣候涼爽,即在炎夏,溫度仍保持攝氏廿度上下,使觀霧成為最佳的避暑勝地。
此外,從竹東到觀霧,全程七十多公里,沿線有上坪溪谷、五指山、五峰遊樂區、清泉溫泉、八仙瀑布,及檜山神木等風景區。觀霧之後還有路可達大霸尖山登山口的馬達拉溪。旅遊範圍可大可小,旅程也富有彈性,可以一路玩上去;也可以先到觀霧,再一路玩下來。

(王煒昶)
高山溪谷任遨遊
從台北出發,走高速公路到竹東,車程約一個半小時。
竹東入山以後,頭前溪的上游溪谷就是免費的「導遊」,順著它,車子蜿蜒於山間,往目的地接近。途中,吊橋是連繫兩山最常見的景物。自備交通工具者,更可隨處停車,到溪邊嬉水一番,冰涼的溪水是消暑的絕佳妙方;也可以選擇平坦的石灘露營、烤肉。倘若抱著「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心情,更是無處不可玩。
穿過桃山隧道,清泉已在望。公路只到清泉後三公里處的土場,公車亦止於此;此後為碎石路面的大鹿林道。土場距離觀霧廿八公里,如未自備交通工具者,可夜宿清泉,隔天再步行上山,目前有關單位正在鋪設柏油、整理路面,往後走起來會更輕鬆。
但不論坐車或步行,此路都不寂寞。一路上穿行在自然林和人造林中,時見懸崖峭壁,巨木參天,古樹垂藤。偶爾飄來的濃霧迷漫了視線,不免令人聯想起山中靈異精怪的傳說,步行者自然更加緊了腳步……。

遠山排闥送青來,小狗狗卻獨憐溝邊幽草。(王煒昶)
山影煙嵐,相看不厭
第一天的行程,可以到觀霧工作站招待所落腳。
林蔭深藏的工作站,是林務局竹東林區管理處為伐木工人所設的員工宿舍和聯絡中心。林場全盛時期,有上百位工作人員,伐木作業停止後,人員遽減,遺留許多空屋及荒廢的工寮,使觀霧工作站顯得格外清寂。
工作站處群山之間,背倚中央山脈,南望雪山山脈。這一條稜線自西而東,包括大霸尖山、小霸尖山、雪山北峰、雪山主峰、能加山、西勢山等將近廿座三千公尺以上的山峰,天氣晴朗時歷歷可數。
站裡所有房舍都座北朝南,臨谷而立。谷中終年氤氳含煙,任何時候,隨手推開門窗,一幅山影煙嵐的全景便栩栩如畫,映入眼簾。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惟有敬亭山。」讀到這首一千多年前、唐朝詩人李白的五言絕句,此地遊人真要「驚知己於千古」了。
據工作人員說,運氣好的話,冬天還可以看到壯觀的雲海。此外,這裡的冬季氣溫常降至攝氏零度以下,遠山披上雪衣,一片粉妝玉琢,也是一大奇景。

往來值「林」叟,談笑無還期;和林場工作人員閒話家常,也是一種享受。(王煒昶)
山野傳奇話家常
林場為防森林火災,嚴格禁止野炊、烤肉等任何與火有關的活動,因此最好自備乾糧。招待所外如茵的草地,則是野餐休憩的天然綠毯。
想吃「熱食」的人,也可在工作站的員工餐廳搭伙。如此一來,不但吃得到熱菜熱飯,在餐桌上和工作人員話話家常,還可以詢問路徑、熟悉附近環境。在不經意的閒聊中,也可聽到許多山中的軼事趣談。
飯後散步林道,林風夾著野百合的幽香輕拂,籠罩在林木所釋放的氣體——可抒解疲勞的「芬多精」中,一路上的勞累頓時消失,只覺得神清氣爽,格外舒暢。
工作站的活動範圍不大,假日遊客也不多;集中在招待所歇宿的遊客,碰上幾次面就熟了,彼此點頭打聲招呼,親切自然。「來這裡才發覺交朋友如此輕而易舉,沒有負擔」,一位遊客說,這是此行的意外收穫。招待所內還有寬敞舒適的客廳,供遊客促膝談心,使山中的夜增添幾分溫暖。

在神木陰涼的庇蔭下,極適合休憩野餐。(王煒昶)
千年神木相依為命
第二天的行程以檜山神木為主。
從工作站退回觀霧派出所,再循大鹿林道支線而行,到巨木群登山口的小徑入口約兩公里,至此,車輛還可通行。
小徑則是步道,原先只是伐木工人上山工作,沿著山壁踩成的路,十分險峻;現已經過整理,路徑較寬敞,坡度起伏不大,老少咸宜。途中還有休憩之處,累了可停下來喝水、整理行囊,再繼續臉不紅、氣不喘地走完全程。
走在小徑上,四下靜寂,唯一可聽到的是遊客們對這條山間小路的讚嘆。
踩著圓木鋪砌的步道、扶橋,穿梭於自然林中,偶爾薄霧輕攏,偶爾蒼翠逼人,一呼一吸間都是清芬。沿途還伴著林鳥啁啾,野草野花,則自開自落、豔瀲欲滴。
路徑總長二.七五公里,如果要細細賞玩,可備妥午餐,在終點神木樹下享用。
神木是兩棵十人合抱的巨木,估計樹齡約二千年,和阿里山神木(估計樹齡三千年)同為極珍貴的紅檜樹種。據工作站人員表示,當年伐木工人砍伐至此,見它們像土地公、土地婆般聯合鎮守山林,誰也不敢妄加斧斫,只清理了附近的林木,巨木因此更為孤聳。林務工人又為它們裝上避雷針,防止雷電襲擊,以致今天「倆老」仍綠葉婆娑、亭亭如蓋。

通往神木的步道,幽深自然,野趣橫溢。(王煒昶)
西部的太魯閣峽谷
如果還有一天的行程,馬達拉溪是一個可尋求刺激的地方。
沿著大鹿林道東行廿公里左右,就到大霸尖山登山口的馬達拉溪畔。過去,大家由此登大霸尖山,常忽略了欣賞溪谷風光,現在馬達拉溪之名已逐漸傳開。
據中華民國觀光學會調查,台灣東部地區大半為變質岩的結晶石灰岩,較易形成深谷地形;西部則為風化岩層,形成連續性凹字形峽谷的機會並不常見。但他們發現,馬達拉溪得天獨厚,是西部稀有的峽谷地形,與東部花蓮太魯閣的峽谷景觀十分相似,沿岸大、小峽谷、巨石洞、瀑布、湖泊、一線天等自然景觀無數,是探險者的樂園。
但要泛舟遊完全程,卻需四天的時間。馬達拉溪全長五十公里,沿途沒有人家,許多年輕人自備營帳、橡皮艇、繩索等攀登、溯溪而上,沿線峽谷地勢險峻,溪水急湍,泛起舟來,驚險萬狀,不亞於秀姑巒溪。
遊客也可以選擇比較「溫和」的方法,單獨拜訪馬達拉溪中游的鱷魚潭。

通往神木的步道,幽深自然,野趣橫溢。(王煒昶)
沒有鱷魚的鱷魚潭
從觀霧工作站出發,走大鹿林道東支線,約六公里處,由附近轉彎直下溪底,可到楓葉谷瀑布;再由瀑布旁攀援而上,穿過一片原始林,當視界豁然開朗時,鱷魚潭即在眼前。
這裡由於河床較寬,由上游沖積下來的溪水,在此形成一個水面遼闊的深潭,兩岸高山環峙,潭水更顯幽深。
此間山胞相傳:古時候,湖中住著一隻大鱷魚,在一次山崩中被埋。它一次次掙扎著想出來,但每次都徒勞無功,只引來山上更多的石塊崩裂而下,「鱷魚潭」之名因此逕走。過去,山胞也認為此地山崩是因為鱷魚還在掙扎哩。
如今潭面清澈平靜,絲毫看不出「鱷魚」留下的痕跡,倒是令人想著,如果能泛一葉扁舟,徜徉湖心,天光雲影、共與徘徊,才是一大樂事。
如果假期不夠,無法暢遊馬達拉溪,由觀霧工作站回程到清泉途中,有一八仙瀑布,是一個小型的溪谷深潭,從公路旁往瀑布的坡路雖頗為陡直崎嶇,但瀑布的景色卻值回「票價」。遊完瀑布,可直驅清泉。

通往神木的步道,幽深自然,野趣橫溢。(王煒昶)
消失的溫泉重現
早在日據時代,清泉就以泉水水質良好和位在秀麗的河灣上聞名。日人曾在此地設日警專用的招待所。光復後,張學良將軍也曾居此靜養。只可惜十幾年前的一場颱風帶來洪水,將整個村莊淹沒,水退後,河灣改道,溫泉口也遭土石封埋。
直到七年前,新竹縣政府為開發觀光資源,才重新掘出源口,加設護欄,以免日後再遭破壞。五峰鄉公所再由泉口引泉水建大眾浴池,供遊客「泡水」,重拾舊日樂趣。據新竹縣政府觀光課長楊根棟表示,此地泉溫約四十八度,氫離子濃度為八,質、量俱佳,是最適合人浸泡的溫泉,且具療效。泰雅族人相傳,古時候,受了傷的鴿子常常飛來此地療傷。
夏天,走在清泉街上,不明究裡的人會覺得有點納悶:這裡的人都跑到哪兒去了?
清泉是個泰雅族的山地聚落,人口大量外流,白天村里人很少,除了老人,幾乎所有的人都到深山工作,或到平地升學、就業。
奇怪的是,為什麼連小孩都看不到呢?

大坪苗圃,距觀霧十五公里左右,觀霧人造林的種苗都出自此地。(王煒昶)
炎夏清涼派
原來,清泉有好幾處天然「游泳池」,小孩一放學就衝到溪邊玩水去了。
如果你遠遠看到溪邊的岩石上趴著一個個光溜溜的白屁股,可別大驚小怪。
這兒可不時興什麼泳裝,孩子們都赤裸著身體,像條滑溜的魚般在水裡穿梭。累了,就爬到大石頭上做日光浴,曬熱了屁股,再隨時縱身撲通一跳,悠哉遊哉,快意自在。
因此,到清泉,別忘了到溪邊和孩子打水仗去。當然,如果一時還修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還是要記得備條短褲、T恤。
不在清泉過夜,無法領略山村別有風味的夜晚。天主堂可以留宿,溪邊也可露營。事實上,當地人常在燠熱的夏夜,索性就在屋外席地而睡。
清泉的夜晚和觀霧的靜寂形成鮮明的對比,人聲、車聲以外,呼嘯的山風、喧噪的溪水、蟲鳴……,把清泉點綴得熱鬧異常。
更熱情的是這兒的人們。
山裡的人熱情好客、人情味濃厚。尤其星期假日,出外工作、念書的人都回到山裡,親友團聚,少不了喝喝米酒助興。走在山徑、小村中,往往人手一瓶米酒,也許因為喝了酒,白天沈默害羞的山地青年,此時卻拋開那份靦腆,變得熱情大方,隨興與路人暢談、歌唱終宵。
「這就是我每次看到人們懷著分享與交朋友的想法來到山裡,會如此開心的一個原因」,為清泉奉獻了十二年的天主教神父丁松青說。

八仙瀑布的潭水清澈冰涼,在濯足滌塵之餘,順帶撿拾幾片山上飄落的紅葉。(王煒昶)
神父?酋長?
「就是台北那個常常上電視唱歌的大丁(丁松筠)神父的弟弟」,清泉的人總是這樣介紹「他們的」丁神父,語氣帶著幾分驕傲。這個褐發、高鼻子的丁神父,不只是他們宗教信仰的傳播者,也是共同喝米酒、做苦工的夥伴。
這堛漣囓褸鴭v教信仰很虔誠,每個星期天早上,教堂喇叭一播放聖樂,個個扶老攜幼地走向立於懸崖之上的教堂望彌撒。
清泉的主日彌撒有些與眾不同。教堂佈置儘量用山地藝品,從神父到唱詩班成員,也穿著當地婦女以獨特手織布縫製的服飾,乍看之下,神父反倒像個部落酋長。氣氛也在別出心裁、不拘泥形式下,顯得活潑愉快,卻不失莊嚴。他們也隨時歡迎訪客加入。

清泉平坦的溪谷石灘,吸引了許多人來此露營野炊。(王煒昶)
豈只是青山綠水
望完彌撒,還可以順帶做個「藝術朝聖」——欣賞丁神父的創作。丁神父曾在美國的藝術學院習畫,這兒處處可見他的大作,聖堂內畫滿表現原住民矯健開朗生活的壁畫。籃球場旁則用磁磚鑲嵌出一幅聖經故事,仔細瞧瞧,畫中英勇的大衛王卻十足是原住民造型,更顯出丁神父的用心。
揮別清泉,循原路下山,五峰遊樂區是一個經過規畫設計的水上活動遊樂園,可以滑水、泛舟;五指山則是佛教勝地,有旅社可供食宿;上坪溪谷和清泉相似,適合游泳玩水。
這一路上,除了數不盡的自然美景和旅遊據點,還可以數一數,交了多少朋友?
注意事項:
一、旅程:
三天二夜或四天三夜。
二、交通:
新竹——竹東:新竹客運,五到十分鐘即有一班。
竹東——清泉:早上六點五十分到下午四點卅五分,約每隔一小時一班。
清泉——觀霧:沒有公車行駛,未自備交通工具者,可在清泉過夜,隔日步行上觀霧。
三、食宿:
清泉:天主教堂有大通鋪,每人每天一百元左右(可以借用廚房用具煮飯,清泉街上雜貨店從乾糧、飲料到蔬菜水果均可買到。)
觀霧:招待所有通鋪和套房,費用一百五十到二百五十元。員工餐廳搭伙每人三餐一百五十元。
四、入山證:
須帶身分證,在竹東警察局橫山分局辦甲種入山證。
五、聯絡:
清泉、觀霧食宿均需事先預定。天主堂電話(○三五)八五六○二六,觀霧則直撥長途台電話一○八呼叫「觀霧代辦處」總機即可。
六、建議攜帶物品:
泳裝、短褲(到清泉玩水)、手電筒、雨具、外套等。

在青山綠水中長大的孩子,純樸可親,也是旅途中一路結交的好遊伴。(王煒昶)

這就是丁神父的「作品」,將來要裝飾在教堂的牆壁上。(王煒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