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妄聽之——
半年前,台南縣佳里鎮陳益興老師為護衛學生,被虎頭蜂遍螫致死的新聞,很快傳為杏壇佳話。但仁愛國小的家長會,卻為另外一件事擔憂。
在學童郊遊遇虎頭蜂,造成二死十數人受傷的慘劇之前,學校還發生過四年級學生張國憲,和二年級學童陳秋月的命案。他們懷疑這一連串的不幸,與校門「沖對」廟宇有關。
事實上,仁愛國小的校門方位,已是地理師的傑作。三年前學校亦有老師亡故,家長會請來風水師,將恰居丁字路口的舊大門改向重建,沒想到仍未卜得吉地。

城市偌大,吉屋安在?(簡永彬)
門的情結,墳的官司
據說南部某地鎮公所的大門總是深鎖,還外加鐵柵;鎮民洽公皆由側門進出,卻也全無怨言。原來,這上鎖的大門「對沖犯剋」,弄得鎮公所內連連有人重病、身亡,職員們惶惶終日,鎮長只有出此封門下策。
「門的情結」之外,「墳」的故事似乎更加聳人聽聞。
聽過這樣的官司嗎?報載南投縣張姓縣民年來家運不濟,一年半內,家人二病三亡,最後發現祖母墳上被人加蓋墓亭,破壞了風水,乃憤而向南投分局提出告訴。
另有一鹿谷鄉民,為佔吉穴、集風水之大成,使後代子孫大富大貴,居然將父母骨骸化整為零,分葬數十處,激起鄉民公憤。……………
對受現代教育,且完全不瞭解風水的年輕人來說,這些經常出現在報紙地方版上的小新聞,可能只是飯後助興的鄉野趣談,甚至斥之為愚夫愚婦的過時迷信。
然而,相信風水之說的人,真只是「愚」夫「愚」婦?

「陽光」是萬物能量的來源。適當的引導光源,能帶來舒適的居住環境,自然也是好風水的要件之一。(簡永彬)
以「文」會「武」,鎮壓邪氣
若干年前,教育廳所轄,身負「推行社會教育文化工作」的北部某社教館,在大門廣場矗立一尊七尺孔子聖像。為孔子立像不算新聞,但立像的動機卻炒成了邊欄特稿:原來社教館大門正「沖」附近關帝廟「武聖」關公神像。煞氣太重的結果,館內職員連生意外,於是才請來教化三千的孔子「以文會武」,鎮壓煞氣。
中船公司高雄總廠的大門方位,也曾上報。高雄總廠過去因大門直通大海,難保財源,連連虧損,該廠於是經風水先生指點,封住大門,員工訪客,一律旁門進出——也包括了當時來台訪問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忍尼辛先生。此舉自然遭到不少「有識之士」的非議。
非議歸非議,風水,這個傳統之謎,仍然有它廣大的「群眾基礎」。愚夫愚婦固然篤信不移,不少深思熟慮的知識分子多半也「寧信其有」。自然科學博物館籌備處主任,也是建築學者漢寶德先生就有過這樣的「經驗」。

門楣上掛八卦,是一般人常用的避邪方法。(簡永彬)
知識分子也信風水?
他記得當年回國後不久,為一位長輩設計房子,沒想到落成之後,長輩的朋友紛紛指稱風水不佳,住不得。「當時我困惑極了」,漢寶德說:「在我看來,建築師是受現代教育的專業者,我的長輩是高級知識分子,應當能夠尊重專業;但我的發言權還不如一個看來並不怎麼飽學的地理師,再說,我所讀過的教科書,有些還是這些長輩編的,其中不是一直告訴我們迷信阻礙進步?」
難道是國內的確不夠進步?但放眼海外華人社會,喝洋水的知識分子對於風水的狂熱,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名氣大些的風水師,甚至真個得風裡來、雲裡去,「飛」赴全世界相地相宅,每五百平方英呎的收費在百元美金以上(辦公室則三倍於此),行情俏極。
素來考證詳實的讀者文摘,也在去年十月的英文版上,刊載了一篇有關風水的文章,其中提及一位原來「不信邪」的銀行副總裁,在歷經意外後終告妥協:聽從了風水先生的指示,搬動他的辦公桌,並養了一缸金魚。結果他不但恢復健康,銀行業務也蒸蒸日上,他說:「我生於美國,而後念了加州大學理工學院管理研究所。我懂得邏輯推理,但風水為我開了另一扇窗。」
風水究竟是什麼,能讓知識分子也在不知所以的情況下豎旗投降?

這家工廠的老闆相信:藉著不鏽鋼鋁片的折射力和紅外線燈光放出的能量,可使業務蒸蒸日上。(簡永彬)
乘「風」則散,界「水」則止
「歷來對超自然真正有興趣的,本來就是念書人而不是鄉下人」,漢寶德曾對風水作了深入的研究,他表示,中國這項發生在漢代之前的堪輿之學,就是古代知識分子自天象、地理觀察入手的前科學。
「堪輿」一詞最早出現在漢書藝文志。堪是天道、輿是地道,也就是「仰觀天象,俯察地理」的總稱。後來晉代郭璞的「葬書」中又出現「乘風則散,界水則止」的說法,「風水」的名詞就流行在此後的中國,以及華人所到之處。
換句話說,風水原本是古人研究天文、地理的一門學問,表達了先人對環境的看法,以及他們的秩序觀念。
「我們在漢代,已經有一種相當系統化的風水之學了。它根植於儒家『禮』、『樂』代表的哲理,以及儒者所傳先民對方位與時間的占卜之學」,漢寶德指出,風水一開始就連結了時間、空間、與人三元素,形成一種禍福判定的系統。
比方禮記月令篇中,就規定了天子一年各個季節所應住的宮室,乃至車、馬、衣著、配飾都有定製;正史也一直把天象變化與人間災禍連結在一起,試圖預示天象與國運、群眾的關係。「這套東西很容易被大眾接受,但他們未必能瞭解上層社會『禮』的出發點,因此它在民間難免變成了迷信。」

庭院裡的一灣流水,有時也能帶來好運。(簡永彬)
「道」高一尺,「術」高一丈
漢代之後,風水的發展紛紜雜沓,只能靠一些推測知道,不斷有聰明的術家,想辦法把個人資料也與星象流轉建立直接轉換的關係,也就是說,風水的「實用性」更強了,適用範圍也逐漸縮小到個人的禍福。術士們在其中不斷加入八卦五行之說、三元五宮之理,最後加入了命理,使判斷因素更形複雜;同時,大量託古偽作也紛紛出籠,甚至連皇帝、赤松子都著作問世;風水於是日漸脫離哲學範疇,沾染上濃厚的世俗色彩,最後終於淪為幫助個人升官發財的工具。
在「道」與「術」間,信與不信間,歷來知識分子的態度如何?根據漢寶德研究的結論是「十分曖昧」。他表示,「騎牆派」、「折衷派」佔了絕大多數,可以晉代竹林七賢之一嵇康為例,他曾說:「吾怯於專斷,進不敢定福禍於卜相,退不敢謂家無吉凶也。」可見他可能「懷疑」風水的可信,卻不敢全然否定。
所謂「智之所知,未若所不知,不可妄論也。」知識分子也瞭解:在他們的知識、經驗範圍以外的事,太多了。「當然也有一些反對派,可是他們反對的多是『術』的部分,並不否定風水的存在價值。」漢寶德說。
因此,堪輿之術歷來雖不能說受到知識分子的歡迎,至少也沒有受到極力排斥。這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即如孔子,對怪、力、亂、神,也止於不加理會,而並不反對;加上宋代大儒朱熹是個熱中風水的贊同派,後世的飽學之士、達官貴人就更能秉承古訓,理直氣壯地支持風水了。

住屋附近植物枝葉繁茂,是地氣興旺的象徵。(簡永彬)
自古猶然,於今為烈
由此看來,愚夫愚婦也好、知識分子也好,一般人對風水有興趣,是「自古猶然」;但為什麼這個趨勢又會有「於今為烈」的意味?
台北市政府國宅處為這樣的問題頭疼:一棟地段良好、設計亦佳的千戶國宅,總有幾戶有「風水」坐向的麻煩。
建築師、室內設計師也仍然打這樣的仗:他們帶著以專業知識精心規畫的設計圖,卻碰上業主帶來的地理師;後者三言二指,就使得整個設計必需重新來過。
為此,某些建設公司乾脆專聘「風水顧問群」,以滿足客戶欲求吉屋的心態。
書店裡,風水命理之書自成一區,銷路不惡,台大教授黃光國稱之為「鬼神文化」的復興。一家專出風水命理書的出版社在短短十年堨後出了四百多種;一般書店中,也可隨處看到行銷廿版以上的風水書。華視出版社在去年一月上市的「風生水起好運來」,至今平均每月能銷五千本左右,數字居高不下,成為該出版社行情最好的長銷書。附帶的是,要求作者當面指點迷津的讀者信件,也如雪片般飛來,出版社轉不勝轉。
今年初,一家出版社除了發行「建築風水學」套書之外,更推出錄影帶,以畫面的臨場感進行解說。如果同時購買書籍影帶,業者還免費為購者批流年,送上一「命」。
此外,傳授堪輿、陽宅之學的補習班廣告也紛紛擠上報緣,招來不少子弟兵。這些人業餘學習風水禁忌,倒未必真能相信自己的道術,多半只是自娛娛人。
今天看風水,明天會更好?
「大家對風水有興趣,不見得就是負面的意義」,台灣省易經研究會理事長陳怡魁認為,是社會繁榮使得多數人擁有安定的生活,也累積了財富,「他們希望保住現況,也期待更美好的明天;同時,也有餘力為明天打算,有心注意環境品質、生活品質,才會悉心安排,讓自己住得吉宅,佔得旺地。」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社會繁榮顯然也帶來了激烈的競爭、沉重的壓力,和不可掌握的變數……。芸芸眾生之中,不勝負荷者,就可能求助於命理、風水,藉此稍得安慰。一位陽宅鑑定中心負責人表示,大多數案主的目的,古今皆然——不出錢財、名位的範圍。但另一項趨勢是:外遇問題也被嚴重關切,成為案主央求改善的大宗。
「這種現象說明瞭物質生活無論多麼現代化,在精神上,人們仍然需要某種超乎人力的力量作支持」,漢寶德指出,科技愈發達、經濟愈發展,這種超自然的需求反而更清楚地反映出來。
科學可能滿足了人類的好奇心,名之為「挑戰者」的太空梭也說明瞭人們的勇氣。但科學,甚或文明的進化,仍然沒能解決千萬年來人類對未知的恐懼。
在人的一生際遇中,不可預期的終竟比計畫造成的要多;年輕時篤信「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等到歷經世事,才明白「一分耕耘」,其實未必能有「一分收穫」,這時候的失落感,恐怕也只有超人力的力量,能夠安撫了。
再說歷經世事,人們或多或少會擁有什麼,同樣的,也就會害怕失去什麼,當自己發現力不能逮,難免就信賴風水先生改門、安灶,以保所有。
一代新人換舊人
可以肯定的是,不少現代人缺乏安全感。儘管教科書、報紙社評,頻頻呼籲太空時代的現代人,不應當再開倒車迷信風水,還是有不少人相信、或寧可相信超自然的力量能解決他的問題。
攤開報紙地方版,和風水靈驗傳奇同樣引人的,卻是江湖術士詐財騙色的勾當。受新式教育的現代人的確很難再信賴一個口授心傳的老式郎中;好在一代新人換舊人,需要是發明之母,總有新產品能夠滿足新的消費需求。
新一輩的風水鑑定師多半受過高等教育,甚至留學新大陸,得到良好的邏輯訓練,還能旁徵博引,暢談生理學、心理學、生物學,甚至太空科學;他們以學院的邏輯訓練研究傳統風水,編列個案、歸納、分析,也能整理出一套理論,自成一家之言。
台灣省易經研究會理事長陳怡魁今年四十出頭,兼通風水、命理和中醫,他對風水理論也自有一套說法。他表示,陽宅學的理論基礎是建立在生物物理學和數學上,「風,是由宇宙光能產生的氣候變化;水,是宇宙引力磁場的表達形態」,陳怡魁解釋說,以生物物理學的觀點而言,人體隨時有電流的傳導和電位變化會產生磁場,而後與地球磁場交互感應、作用。
此外,他認為人體內紅血球所含鐵分,在血液流動時也受地球磁力線的作用,對人體有影響。「人一天有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房子裏活動,因此受到屋中電磁波影響最大,於是有方位的凶吉之說。」他強調方位的吉凶未見得帶來錢財或地位,「而是影響你的判斷力和表達力,成敗的關鍵仍在自己,風水只是提供一個有利的條件。」
陳怡魁在八年前即開始開班授徒,每週三小時,連上八周可融通觀念,十六周便能實際運用。他的學生遍佈全省,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不少與建築業有關,甚至正是開業的建築師。
屢遭風水挑戰的建築師,索性「撈過界」集二家之大成,研究起風水陽宅來了?
建築師「撈過界」啦!
「其實,從明代以來『風水先生』扮演的正是今天建築師的角色。」漢寶德解釋,古代中國建築的營建過程中,匠人們負責實際修造,等於是工程師、裝修家,而與生活環境有關的重要決定,像建築的方位、朝向、開門、安灶……,今天建築家認為涉及「功能」的部分,就是風水師的責任。
「建築師和風水師都負責環境規畫」,建築師張文瑞也研究風水多年。他表示,中國古時候雖然沒有研究環境或建築的專門學問,但風水師基於發達的哲學思想和累積的統計經驗,確立了一套人與空間、時間的關係,正是一套環境系統的理論。
對於年輕建築師樂於研究風水,張文瑞認為這是時代的趨勢,「後現代建築講求次文化的表現」,他解釋,流行於十九世紀末、廿世紀初的國際性想法和作風已被世人揚棄,代之而起的是重視民族性與鄉土,建築師必須根據各個相異的社會結構,發揮地方色彩和傳統文化遺產。
「同樣的,台灣的建築師也希望能在一種知識豐富、自信心平衡的心態下,塑造出適合中國人的建築理論和實質環境。而風水,正是中國自古用來處理居住環境系統的學問和方法。」他說。
風水大實驗
漢寶德也認為,想要瞭解傳統建築,就必須同時理解風水,他表示,風水在國人傳統行為模式中佔有重要的地位。從民族文化學的觀點來看,這已經不是所謂迷信的問題,而是民族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環。
「我在研究台灣傳統建築的時候,就不斷遇到風水問題;甚至可以這樣說:對於一個有心想認真研究傳統建築的人而言,不瞭解風水是很嚴重的障礙,就像研究英國文學而不通英文一樣。」
除了少數學者對風水之學作純學術的理論研究,多數建築師感興趣的仍是實際使用的問題。張文瑞曾經和另一位建築師侯宗仁試作個案實驗,他們利用執行業務之便,以具有學士學位以上教育程度的朋友或熟識的業主為對象,作住宅方位研究。他們繪出實際測量的住宅平面圖,並以幾何原理求出重心,再劃分空間,每隔四十五度得一八卦方位;另外再求出使用者本身的卦別,最後在平面上找出門位、門向、灶位、灶向、床位、神位、電器用品、工作位置和廁所的實際位置。
侯宗仁表示,易經八卦中,每一卦都有其固定方位及對人的影響。一般說來,都市住宅的格局有些共同原則,比如說門向錯誤會影響人際關係;灶向錯誤則影響生理代謝問題;床的錯誤,產生情緒不穩定……等等,因此他們在繪得基本資料後,就進行詳細的訪談,瞭解屋主的健康狀況、人際關係、家庭感情結構……等,再根據屋主的意願和他本身能量的情況,作適當調適。
每個個案,他們都留下詳細的紀錄,並時時追蹤考核、調配修改,作為將來統計、分析的「臨床」資料。侯宗仁表示,到目前為止,他已累積了五百多個個案,實驗將繼續下去。
轉換風水為「環境科學」
三月初,台北市建築師公會舉辦了一項「我愛我家」系列講座,其中涉及風水的主題,引來最多的聽眾。建築師們企圖「為風水正名」,將之轉換為合理的「環境科學」。
淡江大學副教授許美惠在演講中指出,住宅設計應考慮的通風、採光、濕度……等,都與方位有關,如果能把風水理論中的論點抽離出來,配合建築現象學、空間行為因素等考慮,就是環境計畫,依然可以取得良好的居住環境。
許多建築師也設法將種種風水中的「禁忌」合理化,比方「路沖」的忌諱,對居住者的確有不安的心理影響,也實在不安全。另外,臥室門不對廚廁、床位不對樑,也都可以由空氣對流、建築結構的安全及心理因素來解釋。
台北市建築公會理事長白省三表示,這次座談主要是想釐清一般人對風水模糊的看法,希望建築師們由環境的觀點出發,讓大家瞭解,事實上,風水不外乎空氣、陽光、水三大部分,以此為基準,找到通風良好、日照充足、排水通暢的住宅,自然能身體健康、幹勁十足,成功的機會也就更大。
可惜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熱情湧來的聽眾發現講者所談,並無聳人的靈驗事跡,亦無簡單易學的入門捷徑後,到場人數逐次遞減。更有趣的是,正當建築師們大談以「理性」對待風水的當兒,一位建築師公會會員,卻以書面公開要求討論理事長辦公桌的座向問題。他認為前任理事長座向朝東,新任理事長卻反其向而坐,造成公會內人事的不和諧。
主持座談會的建築師當場拒絕了這項提議,後來他的說明是:理事長的辦公桌改向時,已請風水先生看過應不致有問題;至於公會內部是否和諧,應與辦公桌無關。據說事後提出書面建議的建築師在公會組成了「風水研究小組」,參加的建築師也頗稱踴躍。
風水之爭何時了
風水名下的「理性」與「迷信」之爭,在知識分子之間歷經千年,或有消長,卻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意思。一些有過靈驗經驗者,繪聲繪影、言之鑿鑿;而破財未必消災的案主,在「福地也要福人居」的警句下,也只有閉下鳥嘴、自嘆無福。更何況風水輪流轉,在某些派別的理論下,所謂福地吉宅,乃據天上行星轉換,與時推移,「善男信女」只好年年探問、疲於奔命,真是傷透腦筋。
更棘手的是,千年以來,術家流派紛冗,理論各異,同一案主、不同風水師的斷案有時出入頗大,於是「風水官司」也時有所聞。案主按鈴申告,請求法院解決外,不同門派的大師到廟堣j打擂台,當眾辯論;於是神明在上、術士在下,辯論的賭額甚至高達數十萬之譜。可惜口沫橫飛、雞血四濺的結果,往往仍然難斷是非;事後雙方又互寄存證信函你來我往、口誅筆伐,好不熱鬧。
可憐的卻是當事人,守著新屋守著地,但見眾口滔滔、吉凶難辯,到底住是不住?葬是不葬?民間於是傳出這樣的歌謠:「風水先生真瞎說,指南指北指西東;此地若有真龍穴,何不當年葬乃翁。」乾脆一曲堵住了風水先生的鐵口。
那麼我們就不信風水罷?!但這個古老的傳統學問,又好像不容我們全然不信——即使在所謂的科學時代、太空時代。
科學的鑰匙,能打開風水的謎面?
漢寶德以針灸為喻。他說,我們到今天還找不到針灸的科學依據,但它在臨床上的靈驗卻無可否認。今天的科學家至少已經有不排拒的雅量。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也許我們的科學還沒有發展到可以瞭解針炙的程度。「我們不能向針灸挑戰,因此也難向風水挑戰」,他說。
建築師雜誌社主編李乾朗也表示,風水屬於玄學的範疇,我們不必以為握著科學的鑰匙,就可以打開玄學之門,「愛因斯坦到後來也是有神論者」,他並且指出,風水哲學經歷代演化,難免摻入不少術的部分,「但是我們也不必因術廢道、全盤推翻,否則就是自己的損失。」
無論如何,今天我們可以看到的現象是:風水哲學的格局似乎愈來愈小了,從古代講究山川氣勢、天綱國運,到時下個人的升遷、外遇,甚至談生意的成功率。
據說台北巨商陳振華,每回談生意必先看準方位、時辰,並且排定坐向,從不率然行事。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後仍然上了鄭文彬的大當。
或許禮記的一段話可以為我們作個註腳:「毋變天之道,毋絕地之理,毋亂人之紀。」生老病死、成住壞空是宇宙的自然規律;禍福相倚、哀樂相生乃人生本來面貌,誰也不可能盡佔天時地利。面對際遇,有時星光、有時月光,何苦強求?對於風水,何妨取法大多數的古代書生——做個樂天知命的「騎牆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