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者信心指數由悲觀向樂觀邁進、經濟成長率寫下新高、失業率下降,各項經濟指標都出現好消息,景氣真的復甦了嗎?
國內中央大學連續10年獨立進行的消費者信心指數(CCI),在今年1月創下新高,調查總數86.78點是民國90年至今10年來的最高點,較上月(2010年12月)上升了3.62點,也是連續第8個月上升。
消費者信心指數,是了解一國消費者對於未來經濟環境的信心強弱程度,透過抽樣調查,反應消費者對於未來半年的經濟景氣、就業情況與個人財務狀況的感受與看法。以美國來說,由於消費者支出占國內生產毛額三分之二比重,因此很受重視;而由美國密西根大學執行的該項調查,已有50年歷史,很早就被官方納入為預測未來景氣走勢的領先指標。

今年經濟成長率預估為4.92%,物價變動率上漲2%
在國內,一月下旬中央大學公布消費者信心指數的六項調查指標,包括:物價水準、投資股票時機、經濟景氣、就業機會、家庭經濟狀況,以及耐久性財貨時機等,全數上升;而且有三項指標居歷年調查新高,包括投資股票時機、經濟景氣和就業機會。
其中,上升幅度最高者為「未來半年國內物價水準」(58.05點),較上月上升5.5點(52.55點),更比2008年10月金融海嘯發生前夕,大幅上漲了39點,表示民眾有很高的危機感;其次,是「未來半年經濟景氣」(89.85點),上升3.85點(86點);第三為「未來半年家庭經濟狀況」(81.45點),上升3.75點(77.7點)。
中央大學經濟系教授朱雲鵬表示,消費者信心指數走勢與民間消費力息息相關,這表示國內經濟可望畫出「分水嶺」,從「無感復甦」轉向「有感復甦」。
就指標分數的絕對水準來看,分數落在100至200之間屬於「偏向樂觀」,落在0至100之間則「偏向悲觀」。
雖然此次調查的信心指數水準依然「偏向悲觀」,但是台灣民眾在問卷調查上原本就屬於審慎保守型,因此整體來說,國人在略偏悲觀的基調下,對未來的信心仍有轉趨樂觀的訊息出現。
其中,「未來半年投資股票時機」指標,1月達102.4點(上月為99.9點),是6項指標10年來首次突破100點的紀錄,此項數據曾出現40點的歷史低點,往上還有很大空間,但因二月下旬中東埃及、利比亞政亂,國際油價攀升到100美元,國內股市狂瀉數百點,投資人仍需謹慎。

工業及服務業之受雇用人數占就業總人口之比例與受雇人員報酬占「國民所得」(NI)之比例走勢:1989-2008年
再看「跌深反彈」的經濟成長率,主計處的統計顯示,受惠於全球經濟持續上升,國內消費性電子產品出口暢旺,民間消費動能增加,去年我國經濟成長率從2009年的負數躍升到10.82%,重登二位數,為自1987年以來最高。
而展望今年經濟前景,由於美國經濟復甦力道優於預期,中國大陸、印度等新興經濟體成長動能仍強,國際預測機構紛紛上調今年成長率,復甦態勢益加明確;在國內方面,兩岸簽署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與早期收穫清單正式上路後,出口動能將穩定成長,企業獲利擴增也將帶動就業與薪資回升,有助提振民眾消費信心。
主計處在二月中旬將之前預估今年的經濟成長率4.51%,上調至4.92%;今年的平均每人「國內生產毛額」(GDP)和平均每人「國民生產毛額」(GNP),也可望雙雙突破兩萬美元。
值得探討的是,去年的高經濟成長是否讓人民感受到了?具體的指標就是勞工薪資有無變動?
醒吾技術學院校長、著名經濟學者周添城曾分析1989~1998年及1999~2009年兩個時段的經濟成長率與勞工薪資的關係,發現1989~1998年這10年間,我國的名目GDP年平均成長為10.21%,同期間的勞工平均薪資也成長8.06%;到了1999~2009年,名目GDP平均成長2.89%,但勞工的平均薪資卻只有0.58%。
警訊:非典型工作者增加為什麼近10年的經濟成果勞工卻沒有分享到呢?
周添城解釋,GDP總額扣除「國外淨所得」與各種稅賦後,得出的「國民所得」,就是企業分配給勞工與留作企業盈餘的數目,1989~1998年間,國民所得分配給勞工的比例為47.65%,到了1999~2008年降為43.68%,這短少的3.96%約有2,500∼4,000億元。也就是說,近10年企業因產業變動、獲利緊縮,以致可以用來分配給勞工的盈餘大餅明顯縮小了,而受雇的員工人數則是增加,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勞工薪資自然無法明顯調升。
弔詭的是,自1990年代後,全球經濟型態出現劇烈變動,開發中國家釋出大量勞工,就業市場供給隨之增加;台灣產業結構卻是由勞力密集轉向技術密集,導致勞動需求下降,加上大量企業外移,勞動需求減少的問題更是雪上加霜。
此時企業釋出的全職工作並沒有增加太多,但工作人口數卻相對膨脹,而深入分析才發現這些人多屬於部分時間、臨時性或人力派遣的「非典型就業者」。
根據主計處去年底公布的「人力運用調查報告」顯示,去年5月全台受僱者「平均」經常性薪資是3.4萬元(未含年終獎金、加班費、紅利和其它獎金等非經常性薪資),其中收入未達3萬元者約有359.7萬人(占總受僱者44.6%),更有103.8萬人的月平均收入不到2萬元。
而從事部分時間工作者有38萬4,000人,臨時性或人力派遣工作者53萬9,000千人,「非典型」人數達到72.3萬人(部分時間工作者也可能是臨時性或人力派遣),較2009年增加3.6萬人,創下新高,國內「窮忙族」與「工作貧窮者」似乎越來越多。
台灣GDP成長率與勞工薪資變動關係:
| 1989~1998 | 1999~2009 | |
| 名目GDP成長率(年平均) | 10.21% | 2.89% |
| 實質GDP成長率(年平均) | 6.78% | 3.66% |
| 工業及服務業受雇人員平均薪資成長率(年平均) | 8.06% | 0.58% |
| CPI成長率(年平均) | 3.3% | 0.9% |
資料來源:周添城「台灣經濟現象的原因與對策」報告
救失業,而不是救失業率至於一般人感受最深的失業率,去年12月失業率降至4.67%,比11月微降0.06%,已連續16個月下降;但全年失業率仍來到史上第二高(5.21%),僅次於2009年受金融海嘯衝擊而創下的5.85%紀錄。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政府為了拯救失業率,推動多項短期就業方案,使得12月受政府雇用人數達到106萬2,000人,創下史上新高,與金融海嘯時期(2008年11月)的95 萬9,000人相比,激增10萬3,000人。而這項由政府各部會共同執行的促進就業實施計畫,共促進19.3萬人就業,已於今年二月結束。有學者即指出,這種由政府撒錢的短期工作,一時可美化失業率,但當政府的補貼收手後,這些高齡、低技能的勞工,能否靠自己力量順利進入職場,才是挑戰。
「有效的救失業措施必須建立在未來的產業願景,救失業的財政支出才會變成一項有利於未來的投資;否則,就會變成一種燒錢遊戲,把國家財政的破洞愈燒愈大,」亞洲大學財法系副教授李禮仲為文指出。
其次,失業率統計長年以來一直存在很大的迷思,這不是台灣獨有的問題,而是國際勞工組織(ILO)對就業定義造成的現象。依其定義,只要從事有酬工作,不論時數多寡,都是就業者。因此,那些每週兼數小時家教、偶而打打零工或在社區做資源回收者,在統計裡都算就業者,和一個每週工作五天的全職就業者,幾乎沒有差別。
「所得分配」大學問然而,真實生活中,打零工者收入不穩定,隨時在失業的邊緣掙扎,生活清苦,可想而知。
非典型就業已是全球勞動市場的大勢所趨,對就業市場不一定都是負面效果,非典型就業的工時短而彈性、收入較低,但卻可增加婦女和中高齡者的就業機會。不過,這也顯示出台灣社會「工作M型化」的現象越來越嚴重。舊曆年前,創世、華山與人安基金會照例為無家可歸的街友們舉辦尾牙,結果全台席開2,500桌(台北場2,000桌),現場擠爆為享一碗熱湯的街友,規模為歷年之最。
主計處的「家庭收支調查」也顯示,台灣前20%最富家庭所得(182萬5千元)為最低20%家庭所得(22萬2千元)的8.22倍(2009年),比2008年的7.73倍更形惡化,因此「富裕中的貧窮」和「所得分配」問題將是政府最大的挑戰。
物價上漲有風險最後,國內物價似乎已經蠢蠢欲動,這可能是今年經濟情勢中最大的風險。
二月中旬主計處上修今年的消費者物價指數到2%;民間智庫台經院的預估則高於主計處,認為可能上漲到2.47%,也就是說,如果上班族今年加薪1%,加薪幅度仍可能被高漲物價吃掉。
經建會副主委胡仲英說,台灣是能源和糧食輸入國,稻米可自給自足,但小麥、黃豆得靠進口。而這次的物價問題是輸入型、成本推動型的,因國際油氣和糧食價格推升導致,屬於國際性問題,不只台灣關切,中國大陸和韓國也很緊張。
在欣喜於經濟成長與失業率下降的同時,我們必須正視社會底層弱勢族群的需求,如果經濟成長的果實無法讓全體民眾分享,這種結構偏頗、認知差距和只照顧少數人的成長,將永遠無法紓解真正的民怨。
雖然台灣經濟已擺脫了衰退的陰霾,就像列車已接近隧道出口,即將見到光明,但列車長仍需掌控穩健的車速,才能讓全車乘客平安抵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