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蒲戴聯姻,有五隻「貓」小孩一同來祝賀。(戴月、蒲思棠提供)(戴月、蒲思棠提供)
每當莊伯和踏著月色、微醺而歸時,這位民俗研究者最樂的,莫過於在途中與貓的不期而遇。「只要看到牠們,全身就會有說不出的舒服。」即便是僅有短短數十秒充斥猜忌警戒的四目相對,在他日後的回憶中卻咀嚼不盡,甘美如同一首詩。

林純純的「貓」們,不是收藏品,而是居家良伴。(邱瑞金)
人貓之間,似乎總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糾纏牽惹、靈犀一點。愛貓人如是說。你認為呢?

「我是貓?貓是我?」貓女參加化妝舞會,搶眼吧?(林純純提供)(林純純提供)
在台灣小劇場界,幾乎無人不知有一個愛貓的戴月和送她貓、教她養貓最後結為夫婦的蒲思棠(Donald Brix),還有五個貓小孩(其中四個原是流浪貓)恭逢其盛,在喜帖上共同為「蒲戴聯姻」獻上祝福。戴月、蒲思棠和他們的「月夜貓」
三年前,一個瘋狂的點子促成戴月和她的三隻貓在「河左岸」粉墨登場,首演充滿童話狂想的實驗劇「月夜貓」。雖說,「小孩和動物的戲最難。」這齣創意新穎作品,可從頭到尾沒有失控。有一段三隻貓和戴月搶魚吃的情節,在後台負責打理這些貓演員的Don稱讚,到最後牠們都知道只要燈一暗,就該輪到自己登場吃大餐了!
這部戲的成功,應該歸功於平時戴月夫婦與貓兒培養的深厚默契和了解。
沿著外雙溪一條主要道路蜿蜒而上,他們的新居位於山之涯一排二層樓建築中的一棟。甫進門,五隻貓或前或後圍在訪客身旁。雖然對於陌生的氣息還是警戒的,卻沒有喪失身為「主人」的自在從容,似乎在戴月和Don的呵護之下,流浪的記憶已然遠離,而對人類建立起某種程度的信賴。
最早闖入他們生活的兩隻虎斑貓,是與存在主義者、女性主義者同名的兄妹「Paul」(保羅•沙特)及「Simone」(西蒙•波娃)。
貓如其名,Paul是標準的紳士哲學家,喜歡在窗前沈思。他溫文儒雅的叫聲還贏得「羊羊」的封號。Simone則是家中最多愁善感又充滿機心的母貓,具備所有成為女王的特質和手腕。過去夫婦倆曾拾獲母貓「卡咪咪」,Simone總是來「陰」的,趁「爸爸」「媽媽」不注意,瘋狂要置對方於死地。還好,「月夜貓」落幕了,卡咪咪也順利送出,才平息這場「女人」的戰爭。
「爸爸」的肩頭是「牛牛」的專利,牠是一個白底襯薑黃虎斑的花貓。仔細看牛牛的花紋,研究中國藝術史的Don形容得傳神,「背上揹著另一隻貓,兩貓共用一條尾巴」,寫意而奇麗。牠的前額毛色中分對稱,看起來有些老成,戴月指著自己的齊眉留海,「學牛牛的」。「牛牛」會幫Don「洗頭」,還喜歡爬在人身上「吸奶」,穿棉質衣服的訪客要小心了。
他們笑稱這個家的分工是「嚴父」「慈母」,因為貓兒也需要適度而正確的管教,才能與人類建立和諧相處的倫理。前提是,「要把牠們當人看」,建立互信互愛,「牠們(才會)把我們當貓看。」

在台灣,提到貓就一定會想到心岱。她作品中描述與貓之間的濃郁情感,是愛貓人的知音。(劉淑娟攝)(劉淑娟攝)
目前戴月和Don儼然成為朋友眼中的貓專家,一通電話,就能解決養貓的疑難雜症。他們最企望的,是擁有自己真正的家,親近土地的自然環境,和一個動物樂園。在其中,所有的生命都受到應有的待遇和尊重。林純純的「貓」
插畫工作者林純純的「貓」很生活。
進門一把木椅上,坐著夏卡爾布偶貓向來客招呼。兩隻流線造型的銀貓,因為不容易被打破而榮登電視寶座。端出的咖啡杯盤杯墊,刻繪的是黑貓靈活的身影。隨便抽屜一拉開,國內外親朋好友蒐羅的貓工藝品以各種美姿優雅地或坐或臥。
林純純挑起其中一隻缺了耳朵一角的。因為喜歡牠的造型,所以就破例留著。「東西用壞就丟」是她的哲學。這些「貓」與其說是收藏品,還不如生活用品貼切。
在百「貓」爭妍中,一群陶土白貓卻靜靜地散發獨特的魅惑。牠們大小恰可捧在掌心,厚實而渾圓,沒有稜角,沒有眼神,不知看向何方,深邃而神祕。
原來,這是林純純自己的創作。雕塑科畢業的她,有段時間陷入生涯的瓶頸。藉著做貓,她把自己沈澱下來,度過低潮。
做著做著,心也彷彿成為白色,單純地,在組合中間尋找美感經驗。而貓的哲學──能靜能動,百發百中──也在她的指尖得到詮釋。
白貓擺設在名為「貓屋」的隔間,卻不見她養的虎斑貓「妙妙」、三色貓「瘦瘦」和「Cubic」的蹤影。其實,「貓屋」大半是牠們在林純純畫圖時搗蛋的「牢房」及冬天的暖房;而現在是夏天,牠們都不知躲在何處涼快去了。
為了和貓和平共處,家中沒有地毯,擺設盡量放低。陽台以玻璃窗圍起,可方便貓兒憑窗沈思,又不必掛心牠們出外溜達。而廚房往砂盆(貓廁)的通道,則另開一小門,「方便」牠們自由進出。
林純純的貓很有自己的生活主張,連主人都不能干涉。為了這次採訪,她特別在前一天餵牠們吃火腿大餐,情商合作。然而,貓兒「賄賂」是收了,卻完全不為所動。令她大嘆,「養貓是用來修身養性。」
甚至,她經常暗自懷疑貓是不是瞧不起她。已過世的暹羅貓「咪咪」本來都和林純純一起坐著看電視。等到牠年紀稍長,居然就大剌剌地移位到她的父親身旁了,還一副頗具威嚴的模樣呢。
妙妙是她一手帶大的流浪貓。牠沒有學會磨蹭,也不會呼嚕,還經常得去醫院報到。妙妙似乎有第六感,只要林純純「歹念」才起,牠就馬上感應得到,張牙舞爪猛烈抵抗就醫,而演變成兩造對峙「互毆」的局面。勝利的一方總是林純純,不過代價頗為慘重,兩隻手多半是抓痕累累的。妙妙出門後就很溫馴認命,是獸醫眼中的模範病號,分明牠「就只敢欺負主人而已。」
這些光景看在林純純父母眼裡,簡直匪夷所思。十幾年前林純純要養咪咪時,就曾遭到強烈反對,還是她使出最激烈的手段威脅要和貓一起搬出去才得逞。直到五年前妙妙進門,她的母親還不忘叨念,「怎麼飼這款路邊到處攏是的『花草仔貓』?」
不過「愛屋及烏」,經由相處,貓兒們在某方面對人的極度依賴和美貌天真,日久終究也讓老人家的心理起了微妙的變化。飯廳牆壁貼著一張「養貓指南」,林純純出國期間,就由「阿公」「阿媽」挑起這個重責大任。她還特別打星星用紅筆註明,妙妙要「記得躲在我房間餵。」咪咪死後,母女倆哭了一天,父親顯得不知所措,只能沈默地陪在旁折了一個又一個盛菜渣廚餘的紙盒。

愛貓一族常有越養越多的傾向。這是一位年輕的「貓」媽媽和十一隻愛貓共組的家庭。(邱瑞金)
為什麼這麼愛貓?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關於自己與貓的牽掛矛盾,林純純的註解是,「有點變態,像愛情。」心岱,有一種幸福的生活
在台灣,幾與「愛貓」劃上等號的女作家心岱,近來在生活中卻面臨一連串痛澈心扉的死別。
經常依偎在她懷中身畔的暹羅貓「咪子」、虎斑貓「小乖」,相繼因病離開塵世,骨灰隨著碧潭潭水,回歸孕育牠們的大自然。
「貓是世間寶,愛貓是天大的幸福。」五年前藉由作品《貓事件》廣邀全台愛貓族共組聯誼會的心岱,在書本封面烙下這兩句愛貓美學、創會名言。對她來說,貓比親人還親,是所有快樂和藝術的泉源,是幸福生活的定義。
然而,失去愛貓的日子,怎麼過?
她自述「痛不欲生,喪失生趣」又思及台灣動物醫療品質,以及動物權和環境生態問題,覺得無力改變現況,而「愛」所伴隨而來的「失」實在太苦,為了不重蹈覆轍,心岱暗下決心不再結貓緣了。
就在那段低潮的某天,心岱接到一通電話,是一位會員的父親,措辭強烈地要她別再寄書給他的兒子。錯愕之餘,心岱在他近乎責怪的語氣中,嗅出了巨大的悲痛。原來少年因為慢性腎衰竭輸血所引起的併發症,已經撒手人寰……。父親說到這裡,哭了。
電話那一頭的心岱,也禁不住淚水汩汩流出。她想起這位率先投稿《MAO愛貓族雜誌》的少年,曾以「秘雕」筆名持續在雜誌上發表愛貓物語。他,還有養貓的願望尚未實現啊!
就在不為人知的同時,生命卻悄悄以它獨特的方式揭示榮枯的循環。
接連偶然的機緣,使她在一年之內,又和四隻貓結伴同行。原只巴掌大的小白貓「小乖」,已搖著滾圓的肚皮四處橫行,顯然沒有因為童年被拋棄的經驗影響對外在世界的無盡好奇。這全得歸功於「貓保母」心岱的稱職,雖然「剛開始手忙腳亂,因為很久沒有從小貓養起的經驗了。」她露出了笑容。
自認是貓養大的孩子,工作之餘,心岱開始蒐集貓的藝術、寫貓書,只想和貓有些瓜葛。再來發起聯誼會、辦雜誌就成為她「還原生命,回歸初真的第一站……彷彿搭上前往夢鄉的列車。」她在《MAO》創刊詞這麼寫著。現在列車已經開動,還不是靠站的時候。
貓節活動之一「全民來畫貓」徵稿活動,兩個月內,就有九百多件參賽作品。貓迷的熱情,從心岱每隔一段時間開啟聯誼會專用信箱,迎面而來就是一大箱的驚喜,令她深受感動!而長期計畫如台灣貓血緣調查及台灣貓口普查等工作,刻下也在進行。
這種種為貓的付出,背後除了義工和微薄會費的支持,其餘幾乎都是心岱自掏腰包。做為會員間溝通的《MAO》,堅持著貓族美而優秀的外表和內涵。雖然經常難產拖刊,卻也「有錢就趕快出,但從不間斷,更不犧牲品質。」
花自己的錢做公益,她無怨無悔。目前心岱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結合社會力量成立貓博物館。除了為她的收藏品找一個窩,更重要的是做為基地,持續各項研究和出版,凝聚更多愛貓族能量,共同增進貓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