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東森企業董事長王令麟當選全國商業總會理事長。橫跨國內百貨、食品、建築與航運事業的力霸企業集團,政商實力雄厚,以王令麟為首的企業第二代,十年前大手筆投資有線電視、進軍傳播與娛樂業,並搶攻寬頻網路,加速轉型,讓以傳統製造、服務業為主的力霸集團開創出新機。
在大環境不景氣、企業紛紛出走聲中,本刊訪問了王令麟,請他談談如何帶領企業走出新局,對新政府政策提出建言;而在如何經營遠森企業,與針對近來台開案的發生,王令麟也都做了說明。以下是專訪內容:
問:在國家面臨嚴重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您當選全國商業總會理事長,將如何推動業務?大企業紛紛以腳投票,是否將掏空台灣?身為商總理事長,您如何帶領業界度過難關?
答:目前企業與勞工的痛苦指數很高,我們也在想怎麼讓台灣經濟上來。作為商業總會理事長,未來的業務重點將加強產業與學術界合作,向政府建言,做好溝通工作,與拓展兩岸商業交流活動。
企業外移不宜苛責,政府反而應更深層探究它的成因和改善國內投資環境。目前勞工頻頻感嘆失業率居高不下,我認為能夠立竿見影,直接為台灣勞工服務、提升就業機會的,首要推動開放大陸人士到台灣觀光,與兩岸經貿人員儘速交流。今年台灣到大陸總人次超過三百萬人,大陸來台只有三十幾萬,目前大陸十三億人口中,最頂尖的百分之一也有一千三百萬人,國內業界應想想如何結合,吸引這一千三百萬人。假設一年能開放四百萬大陸人士來台,一個人兩千元美金,一年就有八十億美金,國民的生產力就上來了,就業機會也有了。
開放大陸來台觀光
我們要向香港、新加坡學習,香港五百多萬人口,一年有八、九百萬觀光客,八百億台幣的收入,等於一個觀光客養一個香港人。新加坡是兩個觀光客養一個新加坡人,台灣觀光基本條件絕對更好,需要請學界幫助,提出最好的做法。
在開放大陸來台觀光上,目前政府是裹小腳走路,我們是自由民主地區,對人民最基本的自由不應限制。政府政策應務實一點,國家安全固然應考量,但單以狹義的國家安全看事情是行不通的。全世界都需要溝通,美、蘇結束敵對,靠的是雙方三十幾年的溝通,兩國核子彈頭隨時瞄準對方的緊張情況下,國家元首還常見面,更何況兩岸還是同文同種。
你看美國總統大選落幕後,兩位候選人的談話多漂亮!台灣總統選完了,候選人彼此卻可以五個月不見面,這是什麼大溝通?大和解?不只是台灣,我認為兩岸五黨一派,應該一起談,如此才是大和解、大溝通,台灣也就會有機會了。
台灣也應該門戶大開,搞到現在每天還在小三通、大不通,我們關心的不是急著到大陸去投資,而是台灣要走出去!
戒急用忍一定要調整,才能讓台灣人有信心,至少讓大陸沒有敵意,讓大陸人到台灣來,讓他們瞭解台灣,一年四百萬人來台灣,十年下來,兩岸也不用打仗了,通了嘛!
聞「機」起舞?
問:您兼具商總理事長與立法委員身份,在這方面應該很可以使得上力?
答:過去使得上,現在使不上!也不完全怪新政府,四黨各打五十大板,明年如果要選舉,無黨籍可能比較容易當選。老百姓不是只對新政府不滿意,是對三個黨都不滿意,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麼?三個團體應該手拉手坐下來。
問:您覺得問題何在?
答:立法院和媒體都有責任。立法院應該減掉一半立委。我們國家最好的劇場大概在立法院,不用劇本、彩排、導播、導演,委員可以臨場聞「機」起舞。我常告訴我那些參加call-in節目的好朋友,我很佩服你們,天文地理樣樣通,全世界找不到這樣的立法院。
我初任國會議員時,正是新舊立委交替時代,中國人講經驗傳承,可惜當時站在國會改造理念上,舊的國會被批評的一文不值,但以我的經驗,那個時代許多老委員參與國家發展四、五十年,真的傳授給我們寶貴經驗,在修法、立法時,他們考慮到法案過去立法的背景,與國家經濟發展的關係,比如說他們會告訴你過去為何實施三七五減租等等,如此修法時你就會思考今天與過去的背景有何差異,不會亂搞,現在是想到什麼做什麼,弄出來的法都很奇怪。
台灣現在的亂象,媒體也要負責任,立委不出招、不表演,就上不了媒體。立院的國是論壇上了新聞頭條,國是論壇都變成了國事怪譚,當然,大家為了選票,也不得不想法曝光。
從一等兵到海軍上將
問:近年來遠倉公司加速轉型成網路與固網的遠森公司,力霸集團則橫跨百貨、建築、船運,到有線電視、寬頻網路,身為企業決策者,您如何選擇投入一種行業?據聞您當初投入有線電視事業,家人並不支持?
答:從傳統製造業進入媒體及有線電視產業,當時只有我二哥支持我,父親還發動兄妹們來勸我,但我認為我們的企業在七○年代已經失去一次跨入科技產業的機會,不能再遲延,所以我們轉到網路事業,現在看來是正確的決定。
問:您經營企業的理念受誰影響最大?
答:在我的成長過程,有很好的長官,很嚴厲的教導我,指導我往對的方向走,那就是我的父親。他也是個好老師,不厭其煩的將所想到的事情告訴我。
我在公司是從職員、股長、副課長、課長、協理……,十五年九個職等一路走上來,一等兵幹到海軍上將,從生產、行銷、採購、管理、國外部,資歷完整。不了解的人,以為我父親很嚴酷,其實私下在家裡,我們跟他爭吵的機會多過他!我們每個禮拜幾個兄弟陪父親打球,常常在球場為了公事爭執,但是到了公司,他是老闆,講什麼我都得說「是!是!是!」他是慈父,更是嚴師,值得敬仰的長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做「歸零」事業
我觀察我父親、王永慶先生這一輩的企業家,事業的成功,情分是重要的因素,比如說,當年我父親的重要幹部結婚,喜宴是父親出面辦的;現在很多同事每天和我一起打拚十八個小時,這就是情分。此外,成功還是要有膽識與機會的結合。
我投入有線電視,與民國七十四年開始在嘉新食品化纖公司擔任業務經理的工作,被倒帳倒怕了有關。公司千辛萬苦從美國進口原料,加工後賣出去,客戶開三個月的支票,一次颱風,農作就被沖走了,農民可憐,我們也望天嘆息!當時倒帳非常厲害,我就下定決心將來要做不賒帳、不歸零的事業。所謂歸零,就是你接到訂單,生產產品、送貨,收帳;又比如土地買來,房子蓋了賣掉,就沒有了,一切重新再來。不像做媒體,資源可以再生。我投資遠倉公司,從事倉儲、海運,就因為世界市場永遠不會停,國際貨物不斷來去,倉儲總是有生意。
我在跨行投資之前也請學者做過研究:全世界產業中哪一個較不受景氣影響?他們說美國八十年來有兩次經濟大恐慌,廉價的有線電視從不受影響,就像現在台灣民眾痛苦指數增高,大家只好在家裡看電視,裝機率持續攀高。更何況有多少事業的顧客能橫跨幼兒到老人?媒體、頻道老少咸宜,我們東森幼幼與娛樂台就非常受歡迎。
問:投資多久才打平?
答:東森電視台四年虧掉七億多,但是這四年很衝,由一百多個人增加到七百多個人,去年賺了一億九千萬,今年賺了三億七千萬,再一年大概就回來了。為了跟上網路時代的腳步,遠森投資了一百億元打造有線電視雙向寬頻網路,去年才開始賺錢。
華文媒體中心
這十年的過程,我們真的很艱辛,從二十四個員工到四千個,現在每個月發薪就得兩億六、七千萬,除了打造這樣一個平台讓所有傳播與通訊的技術人員能夠發揮,還得想法讓企業走出台灣,走入國際。
台灣經濟規模太小,拍攝一個節目的成本超過一百萬就活不下去,日本一個阿信節目一千萬台幣拍的,兩千萬的廣告,人家的廣告量大,所以我希望將來能整合媒體,走出台灣,迎向全世界的華文市場。
問:走向國際,有無具體策略?
答:目前我們在北美的市場,每個月在成長,在香港與台灣太平洋衛視的合作,明年三月就開始了,紐澳地區,也已經接收我們節目,澳門、大陸現在有不少私接戶也都接收我們的訊號,像當年台灣許多人裝小耳朵接收日本NHK一樣,等到大陸法律許可,我們將會用合法的管道,讓更多的民眾收看我們的節目。
問:您心目中寬頻網路的遠景何在?什麼是東森的競爭策略?
答:最近美國那斯達克指數對網路股大幅回檔修正,全球開始對網路事業產生疑慮,但是我對台灣網路發展深具信心,而且透過這次的回檔修正,將部分不切實際的網路業者淘汰後,反而對網路發展有利。
擁有十三億人口的華文媒體市場,則是未來媒體科技產業發展的焦點。目前我們積極推動與大陸、香港、日本公司策略聯盟,並配合網路與通路資源、軟體產製與行銷能力,提供高附加價值的服務,希望成為亞洲最大的華文媒體內容製作與行銷中心。
台開案受衝擊
問:去年九月,您被推舉為立法院財政委員會召委時,正因台開案交保,爭議連連;如今身為商業總會理事長,在立院推動法案,會不會再度遭到利益衝突的質疑?
答:從擔任立委以來,以我代表商業界的身份,與在財經立法的專長,大多擔任財政委員會的委員,而在朝野委員的推選下,曾擔任過四任財政委員會的召集委員,處理財委會相關事務素有口碑,這都有記錄可查。在台開案交保過程期間,財委會改選召委,本人獲朝野立委推選為召委,一切作為均攤在陽光下,並無迴避的必要。
我是國民黨不分區立委,本來就負有代表全國商業界進入國會監督政府施政的使命。出任全國商總理事長,我仍然會協調朝野委員,同為商界謀福利,並且致力於提高國家經濟競爭力。國會本來就有提供利益團體遊說的功能,目前有立委已擬妥「遊說法」等陽光法案,未來我也會強力支持相關法案的立法,以規範國會遊說,提升國會形象和議事效率。
問:台開案究竟怎麼回事?媒體報導紛紜,是否藉此為海內外讀者做一說明?
答:台開案的發生,最主要是因為台開公司官方股東與民間股東意見不合而衍生出黑函、舉發、抹黑,檢察官才對遠森公司購地與售地過程進行調查偵辦。對於檢方的偵查,四個月來,我和相關同仁都全力配合,並提供相關帳冊、資料,證明所有決策過程與資金流向並無任何不法。事實上,遠森目前正與台開公司洽商共同和解後,將興建高級溫泉寬頻景觀別墅,雙方和解後將可解決所有疑慮,深信社會自有公評,司法終會還我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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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建立東森娛樂與媒體王國的東森董事長王令麟, 日前當選商總理事長,他對提振商機有何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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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勞工兩週八十四小時的訴求,身為企業主代表和立法委員的王令麟希望訂定「日出條款」,兩年後正式實施。(林格立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