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到今年十一月您擔任我國駐巴拉圭大使就滿五年,我們知道您原來是軍人,轉任文職的大使後,工作對象、性質都不同,您自己有沒有做些什麼調整?
答:不是調整,而是學習,從頭學起。我是一個外交新兵,到現在入伍教育還沒完成。而且,文人的習慣和軍人是有點不太一樣,從實際上著眼,我的確需要重新學習。
問:有人說,軍人作戰是只能向前,外交則為折衝協調的工作,二者思想型態截然不同。您認為呢?
答: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軍人向著的是戰場;一般人認為,外交是個官場。但我發現,現在外交也是個戰場,中共永遠不會放鬆我們,一心要孤立我們。所以今天的外交工作,批評很容易而要確實做好,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不同的地方是,軍中一個命令,一個動作,事情做起來比較簡單,容易徹底,容易見效。外交,彼此都有一個想法,但做起來比較複雜、效果比較慢,不容易立竿見影。
問:那麼,您初任大使時,是不是會常常覺得很著急呢?
答:難免有著急的情形,但並不是說開始很著急,現在不著急了。相反的,我著急的程度似乎與日俱增。
問:為什麼?
答:因為開始,可能發現的問題比較少,慢慢發現的問題較多了,所以擔心事情也就比較大。
問:在中巴外交上,您最擔心什麼?
答:中巴關係十分友好,舉例來說,全世界其他國家似甚少有 蔣公的大銅像,巴拉圭卻有二個:橋頭有一個中正公園、亞松森市又有一條蔣介石元帥大道。這最主要是巴拉圭總統史托斯納爾將軍,他對我國近半世紀的遭遇,及對先總統 蔣公一生堅苦卓越的精神,以及我復興基地對屏障西太平洋的重要性,瞭解非常透徹。
照理說,有這麼好的環境,應該就沒有問題了,但中共是不會放鬆的,假如警覺性不高,掉到陷阱裡都無知道。所以愈做下去愈覺得自己才學不足,怕壞了國家的事。
問:中共在這裏有什麼活動?
答:我想世界上不少人都對大陸十億人的市場懷有一種幻想,巴拉圭若干人士亦在所難免,他們明知道巴國政府堅決反共,卻又想出一條妙計——「政經分離」,意思是與中華民國繼續維持邦交,但不妨與中共做生意。
問:在這種情形下,我們要如何進一步加強中巴關係?
答:巴拉圭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國家,尤其史托斯納爾總統最重道義與感情,對我們從無任何勒索性的需求。我以為,我們從內心應該誠摯地建立一種永恆的、互相尊重的邦誼,互相致力於政府與人民間思想意志與道德情感的增進;同時亦必須瞭解,政治畢竟是現實的,我們應以最大的誠意與耐心,將四十年來經濟發展的經驗與技術,積極有效地幫助這一友好國家。雖然在經濟合作方面,尚有不少瓶頸與困難,但我總以為天下沒有一件是容易的,天下亦決沒有一件難事。最重要是雙方的決心與毅力,我深信大多數的難關都應該可以克服的。
問:聽說您和史托斯納爾總統私誼深厚?
答:可能因為我也是軍人出身的關係,比較談得來。同時他也曉得我到這裡以後一切的看法和作法。
問:許多熟悉巴拉圭情形的人都認為,只要在史托斯納爾總統領導下,中巴之間必可維持友好密切的邦交,但領導人如果更換,就很難說了。您認為呢?還有,史托斯納爾總統已七十多歲,他的健康狀況如何?
答:史托斯納爾總統的健康狀況很好。他工作勤奮、記憶力特別強,每天七點左右就上班,真是一位勤政愛民的總統。今年史托斯納爾總統雖因故未能參加我國國慶大典,但類似的邀訪計畫,國內如果各方面配合很好,讓隨行的人也對中華民國印象深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們在這裡做的很多都是種樹、扎根的工作,相信十年、廿年後一定會有好的成果。
問:例如您推動設立中正僑校?
答:辦一個學校並不算是件大事,但為了辦這個學校,我與若干僑領花了不少心血。我一直希望中國人能辦一個巴拉圭最好的學校。一方面中國人的子女可以受最好的教育;另方面也讓巴拉圭人對中國人及中國文化越來越尊敬。
助學金制度則是「培養人才」的工作,中正僑校每年從巴拉圭全國選擇七位優秀而家境清寒的學生,由華僑出資,提供他們全部的學費與生活費,並鼓勵他們畢業後投考大學、軍校,或由國內提供獎學金名額,到台灣念書。我想,卅年後,巴拉圭當權的至少有一部分是中正僑校的學生,因為我們獎助的學生都是智商高、家境窮的學生,他們知道貧窮的痛苦,更會努力。
此外,像我們現在做的「示範村」,先建築一個活動中心,同時派專家去幫助他們提高生產所得,一個示範村成功,再做第二、第三……個,以實地的成果促進巴國農村經濟整體的發展。
巴拉圭絕大多數人都是農民,我們現在推動肥料廠,也是希望改善農民生活,幫助國家農業進步的一件工作。
我們除從各方協助其農業發展外,同時希望確實鼓勵國內廠商來巴投資,協助巴國發展工業;以棉紡為例,如能從紡紗織布一直到成衣,一貫發展,很快就可以使巴國的入超變為出超,巴拉圭每年原棉產量約廿萬噸,是很好的資源。
問:到目前為止國內企業界反應呢?
答:目前尚有若干因素存在,反應還不夠熱烈。我們相信只要有誠意有耐心,必能突破許多困難,達成預定的目標。
問:改善農民生活的扎根工作當然很重要,但也有人認為,農民人數雖多,卻畢竟是社會中的弱者,對政府影響力不大,以辦外交的眼光來看,似乎應著重在和利益團體的關係。
答:這也未嘗不可,但只能當一時的手段,不是永久的目的,我想我們還是要有大國的風格,幫助這個國家真正站起來,讓所有的人都得到好處。
問:可不可以談談您五年來覺得較挫折的事?
答:我是一個外交的新兵,因為自己才學不夠,外交上做的還不夠理想,這是我的挫折。
問:比較引以為榮的事呢?
答:我覺得像我這樣平凡的人,教了十幾年書,教育部承認我是部聘教授;在軍中,我是二級上將;在黨,我做了卅多年中央委員,還做過中央常委,我雖對外交外行,政府還派我為特任全權大使,能有機會為國家多盡一份心力,這是我最引以為榮的事。所以我到這裡以後兢兢業業,全心希望把外交、僑務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