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與奧地利,這二個在兩次世界大戰都歷經炮火的國家,如今已各自從廢墟中重建,依舊在中歐扮演要角。由北而南,造訪西德三大城——漢堡、柏林、慕尼黑,及奧地利首都維也納,不難窺見其今貌及何以形成的原因。
一般人想到漢堡,立刻浮上腦際的大概是:漢堡餅和夜間俱樂部。
然而,連漢堡人都不懂為何碎牛肉餅與他們的都市同名,因為德國傳統上用來夾麵包的牛肉,是不剁碎的。
一種較可靠的說法是:在歐洲人大量移居北美洲時,有一艘名叫「漢堡——阿美利加」的輪船,經常載著移民橫渡大西洋,船主為了省錢,想出將牛肉剁碎、摻入麵包渣和洋蔥製成餡,夾在麵包裏供應乘客的方法。這種食品吃得飽又便宜,移民上岸後紛紛如法炮製,也以這艘郵輪的名字稱之,「漢堡」乃逐漸聲名遠揚。
漢堡的夜生活也是舉世聞名。來自波羅的海、北海,及橫渡大西洋的水手,在這裏上岸尋歡買醉。在有名的Reeperbahu大道上,霓虹閃爍,酒吧、夜總會林立,還有所謂的「櫥窗女郎」供君選擇。這裏是許多水手嚮往的溫柔鄉。
其實,漢堡有的,不只是這些。
過了門就是東柏林。這是民主與極權間最近的通路之一。(田心)
綠林花海,奼紫嫣紅
漢堡是西德第一大、歐洲第四大港,緯度與莫斯科相當,經年寒涼多雨。這樣的港都,卻是個四季花開、奼紫嫣紅的美麗城市。
漢堡是西德綠化最成功的都市。一項非正式的統計指出,平均每六個居民就擁有一棵樹。市政府除了在道旁、河畔、公園等地廣植樹木花草外,也鼓勵居民在自家的庭院、陽台、窗櫺上蒔花弄草,所以無論俯視、平視、仰視,俱見綠林花海。
「訂好計畫,然後有效率地推動」,漢堡旅遊局經理Suzette Braun女士認為造就該市今日美麗的,就是這簡單的兩句話。
這也正是德國人處事的一貫態度,以西德旅遊局邀請我國記者每年八月前去訪問的事來說,在年初就已擬好名單、行程,日子愈往前推、計畫內容愈詳細;到出發前一個月,計畫表上已包括住宿旅館名稱、三餐進食餐廳、參觀某處後的五分鐘休息時間……。
訂好計畫,緊接著是確實地遵守。德國人的守法精神真夠瞧的,馬路上右轉、直行、左轉三條車道,常可見一條大排長龍、二條空空盪盪,但該排隊的就老實地排隊,絕不鑽來鑽去地蛇行。
西柏林的夜晚,街上人潮來往,露天表演者活躍。(田心)
名副其實的「花」都
固有的民族特質,加上外在條件——二次大戰後的美援;戰爭中雖然「硬體」設備幾乎毀損殆盡,「軟體」的科學家、工程師則仍保留——使德國在戰後雖被一分為二,卻能快速復興。如今,西德已是全世界第二大貿易國;東德陷鐵幕,經濟發展卻仍居東歐國家之首。
我們能從「德國模式」中學到什麼?
「德國人乾脆、說一不二」,外交部駐德國漢堡辦事處處長沈勝明感嘆:「和德國人相比,我們顯得太有彈性了。這雖然有時使我們的應變能力較強,但也往往令人存有觀望之心,在觀望的過程中又喪失了效率、降低了品質。」
站在漢堡的地下鐵車站,看大步來去,排著隊匆匆上、下車的乘客,一部接一部進站出站的電車,最能感受到這個都市的秩序與效率;而坐在亞士得湖畔、道旁巷中的露天咖啡座中悠閒地看水、看人,欣賞身旁的似錦繁花,則是漢堡悠游自在、羅曼蒂克的一面。
市內的繁花處處,及夜裏的燈紅酒綠,使漢堡成為名副其實的「花」都;而比起西柏林來,漢堡有些「花」仍要自嘆不如。
西柏林一處風景區,以瑰麗多彩的牆壁吸引觀光客。(田心)
紙醉金迷,城開不夜
柏林位於東德中心,原為德國首都,二次大戰後分裂為二;東柏林由俄軍佔領,西柏林則歸美、英、法共同派兵駐守。由於到西柏林,必須越過東德,所以(西德)德航班機不能飛行,只有三個佔領國的民航機能飛此線。
也正因孤懸在共產世界中的不安全感,西柏林一度人口大量外流,只剩眷戀故鄉的老人,所以廿年前有「老年人的都市」之稱。
但為使東、西柏林對峙,能明顯襯托出民主政治的優勢,西德政府致力促進西柏林繁華。他們鼓勵年輕人移居西柏林,不但安排就業、免服兵役,還有種種補助。西柏林果真繁榮了,但「誰知道明天共軍會不會突然封鎖西柏林?」一位居民說。
這種「孤島心態」,使很多西柏林人有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但另一方面,西柏林的奇特地位,卻又使它成為觀光客的樂園。
Kurfurstendamm大道旁,櫛次鱗比的購物中心,露天表演的演奏者、模特兒,裝飾怪異的龐克少年,使人目不暇給;到了晚間,夜總會妙舞笙歌,賭場通宵開放,街上是攤販、人潮,紙醉金迷,城開不夜。
觀光客也必不忘造訪柏林圍牆。牆長四十五公里,處處有地雷、崗哨、通電的鐵絲網,及荷槍實彈的守軍,以阻擋東柏林人民奔向自由。牆上被許多人寫滿了分隔在東德的親友姓名。
慕尼黑露天咖啡座裏的老人。慕尼黑為「啤酒之鄉」,瞧,座中每個桌上都少不了大杯啤酒。(田心)
沒德國啤酒的地方,算什麼德國?
東德人民不能到西柏林,但西柏林居民可申請到「東邊」探望親友。東柏林還特別畫出一塊觀光區,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可進去停留廿四小時。
從西柏林到東柏林,必須辦簽證、過海關檢查,更特別的是得兌換廿五馬克的東德錢幣。以西德馬克兌換,匯率為一比一,但東德馬克極輕,像玩具銅板,在民主世界中不值一文,所以這些錢一定得在東柏林消費。若廿五馬克不夠花也沒關係,一塊錢西德馬克在東柏林的「黑市」價格是三塊錢東德馬克,以西德馬克付帳,最受歡迎。
驗過關、換過錢,不過推了三道門,就到了東柏林境內,這是全世界民主與極權間最近的一條通路。
類似的建築、一樣的民族,開放地區的東柏林,除了沒有西柏林的熱鬧繁榮外,景物大致相似;最大的不同,在於滿街帶槍的軍人,憑添許多緊張、肅殺的氣氛。
在西柏林,會講英語幾乎就可通行無阻;但到了東柏林則寸步難行;當地居民一句英語也聽不懂,倒是略懂俄語。東柏林也沒有舉世聞名的德國啤酒,而喝進口的蘇俄、保加利亞啤酒。
「他們的啤酒沒有味道」,一位西柏林導遊說:「沒有德國啤酒的地方,算什麼德國?」
古雅的建築、滿地的繁花,是典型的慕尼黑風光。(田心)
「納粹」出自啤酒屋
要喝德國啤酒,最好到「啤酒之鄉」慕尼黑。
慕尼黑是西德南部的大城,氣候比漢堡、柏林暖和許多。這也是產制啤酒的大本營。黃昏後,街上人聲漸息;人——都在林立的啤酒屋與啤酒園中。
啤酒園多在郊區,且規模通常可容納數千人,一長條、一長條露天擺置的桌子和板凳,很符合大口喝酒的粗獷氣息。人們自備野餐,或到園內的販賣站買些麵包、沙拉與烤肉,加上一大杯不可少的啤酒,就足以消磨到深夜。有酒的地方,總是熱鬧吵雜,交朋友容易、談天盡興,充滿令人興奮的歡樂氣息。
慕尼黑的啤酒屋也佔德國歷史、乃至世界歷史的一頁。因為卅年代時,希特勒就是在此演說、召集青年,組織納粹黨,最後發動大戰,也為慕尼黑帶來飽受轟炸的浩劫。
今天的西德人,並不諱言這段歷史。相反的,許多博物館都陳列著戰時的照片,提醒大家戰爭的可怕。
「德國有今日的繁榮、進步,是和平帶來的,我們再不要戰爭」,一位德國青年說。
慕尼黑原是巴伐利亞公國(最後並入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公國)首府,宮殿、博物館、劇院特別多,也是西德的文化古都。雖然很多建築在戰爭中炸毀,但絕大多數都重建成原來的樣式,不過三、四十年歷史,卻瀰漫中古時期的古典氣質。
氣候好、文化氣息濃,以致在一項調查中,百分之八十的西德人,認為慕尼黑是最理想的居住環境;它也被觀光客選為最佳旅遊地之一。
在維也納學音樂的我國留學生,飽受搬家之苦後,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練習的場地。(田心)
音樂之都的「空城計」
西德的經濟基本上以工、商業為主;奧地利則百分之七十靠觀光業。以首都維也納來說,居民有二百萬,但每年湧進的觀光客多達二百五十萬。尤其在七、八月旅遊旺季時,城內居民都外出度假,街上幾乎全是觀光客,有人開玩笑:「不小心撞到人,聽到的盡是Sorry。」
維也納以「音樂之都」聞名,許多知名音樂家在那裏演出、定居。吸引觀光客的,也就是它的藝術氣息,因此維也納市政府對古蹟的維護與文化活動的推展,不遺餘力。
在維也納租房子,通常房東、房客要先「約法二章」:不可損壞、不可油漆;如要另行裝修,得付高出十幾倍的租金。
「只有McDonald有足夠的錢來改變」,一位居民說。McDonald的店面仍維持其落地玻璃的標誌,一眼望去,在盡是紅磚、拱型窗的舊式建築中,顯得非常突出。
維也納的國家歌劇院,除七、八月間,因音樂家下鄉度假而關閉外,每天都有節目。
有趣的是,人們慕名來到「音樂之都」時,卻是它唱「空城計」之際;沒有音樂會,就看看音樂家的故居吧!
莫札特故居是必訪之地。屋內陳設的大鍵琴、莫札特手稿,不禁令人想起這位樂壇神童在這裏即興演奏、酒後下筆如神,乃至窮困潦倒、英年早逝的坎坷一生。這老舊的房子,也似乎有了生命,令人不捨得離去。
「音樂之都」維也納,到處是街頭音樂家,連當地的狗也似乎特別有「音樂素養」,乖乖地趴著傾聽。(田心)
音樂家愛搬家?
維也納有許多音樂家故居,這固然一方面是當地音樂家多;另一方面則是,音樂家為尋找靈感,或脾氣異於常人、與鄰舍不合,而屢屢遷移。根據記載,貝多芬在維也納就搬了六十次家。
而今,我國在維也納的留學生,也有「搬家」的煩惱。「每個人從下飛機到住定,至少都搬過三個地方」,在維也納國立音樂院學管弦樂指揮的丁晏海說。
一再遷徙,實是不得已。因為,學音樂的練習時總會有聲音,隔壁的老太太覺得太吵,就打電話叫警察,有些人還因此吃上官司。比較好的情況是,雙方協議,例如早上九點以後,老太太已起床,可以練習;十二點到三點,要午睡,必須保持安靜;三點到七點,可練;七點後要休息,不准有聲音。
歐洲各國都有許多孤獨的老太太,她們是二次大戰陣亡將士的遺孀;介入戰爭愈深的,留下的老太太也就愈多。維也納的老婦人居該市「三多」——教堂多、狗多、老婦多——之一,街頭巷尾處處可見。
值得觀察的活動景緻
她們因政府的照顧,而生活安定;因家人的殉國,而受大眾尊敬;然她們在閒適的生活外,也常「多管閒事」,成為維護社會秩序的一股力量。
保持鄰里靜謐,只是她們「管閒事」的一個例子。街上若有人亂按喇叭,準遭她們白眼;公車上,如果有年輕人敢坐在「博愛座」上,讓她們給碰上,必定大聲質問:「這裏是你該坐的嗎?」
旅遊維也納,莫忘觀察身邊走過的老太太,她們是歷史的見證,也是活生生的一景。